仅限戏鲸习读专用

一

｛1｝

腊月二十出头，赶着回家的人并不少，我在车厢门口排了好几分钟才挤上车。放好东西后去洗了把脸，重新回到位置上时，发现有人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不时伴有轻笑声。

他们讨论的对象是一个男人——约莫50岁，随便打理的头发中夹杂着不少银丝，皮肤黝黑，泛着光，脚上穿着一双长满褶皱、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皮鞋。一套不合身的西装让他整个装束显得异常尴尬，前胸的位置还有一块油渍。

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神情紧张地寻找能感觉稍许自在的事物。眼神相对时，我冲他微笑了一下，他立即有所好转，和我打招呼：“小伙子到哪儿啊？”我说：“重庆。”

｛2｝

我见他背上背着一个书包，手上还提着两个袋子，就伸出手想帮他一把，他赶忙摆摆手：“你别来，小心把你身上弄脏了。”

东西放好后，他拿出车票看了看，找到了位置，是个中铺。我在他对面，不过是下铺。他摸了摸自己的铺位，嘿嘿笑了两声。他下铺是一位小姑娘，正脱了鞋躺在铺位上玩手机，捂了捂鼻子，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他应该没注意到，依旧在那里傻笑。

我坐在铺位对面的椅子上戴着耳机听音乐，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发现我身后有一个空着的位置，他也坐了下去。

｛3｝

起身去厕所的时候，他右手支撑着下巴放在小桌子上，眼睛望着窗外呼呼而过的风景发呆。他有些紧张，我一从他身边走过，他就立即站起来，生怕挡着我的路了。

上车的时间是下午6点多，没过多久就到晚上，开始陆续有人往铺位上爬。他站在自己的铺位边，能看出来有些忐忑。过了十几秒的样子，他脱了鞋，准备顺着小梯子爬到自己的铺位上去。

他脚从鞋子里刚一拿出来，空气里立马就有了一股怪味，从我鼻孔边飘过的气流有些酸，也有些馊，还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味道，三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我不由自主地捂上了鼻子。周边铺位上的人也赶紧捂上了口鼻，一位在桌子上吃泡面的小伙子非常震惊地“靠”了一声。

｛4｝

反应最大的是他下铺那位小姑娘，她直接开骂了起来：“我×，你的脚有多久没洗了？现在什么人都来坐卧铺！有点素质行不行？卧铺是你坐的吗？”末了她又说：“要不是没抢到机票，我才懒得坐火车呢！”

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赶紧穿上鞋子，点头哈腰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穿上。”穿上鞋后，他就朝车厢连接处走去，过了几分钟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走过去看他，发现他在吸烟区抽烟。

二

｛5｝

随便吃了点东西，漱口后我就躺下休息，摘掉眼镜之前，我朝对面的中铺看了看，那里没有人。半夜12点，我突然醒了，然后一直失眠，无法闭眼，或许是近乡情怯，或许是想到即将结束的这一年我没有多少收获，开始焦虑，反正无法再继续睡下去。我爬起来，戴上耳机继续听《家乡》，打算一直单曲循环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