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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巨鹿大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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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宋义命殒，项羽任将
彭城以西北的山东河南交连地带，也是从前刘邦追随项梁行动时的中原战区的一部分，刘邦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
刘邦策马回到砀郡驻地后，很快就约集自己的军队西北上，打回山东河南交临地区去。听说老部队又打回来了，这一中原西部地区原来离散的项梁、陈胜军队旧部将士，趋之若鹜，十里百里来归。
虽然楚怀王给他的补充很少，但刘邦的沛县精英将士善于在艰苦卓绝的条件下作战。他们首先行军八十公里到山东西部的成武地区，遭遇秦东郡官兵。东郡第二把手——郡尉亲自带队，与刘邦厮杀，被刘邦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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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屠狗的“职业杀手”樊哙把秦军一部杀退，本人斩首十四级，捕虏十一人，被刘邦赐爵五大夫。再西北行八十公里，到达山东河南交界的成阳（山东鄄城），与守戍这里的两支秦军对垒。秦军出壁垒交战，一场凶杀恶斗之后，刘邦破杀秦二军。其中卖布出身的灌婴，因为打斗凶猛，被赐爵七大夫。再往下，刘邦楚军与秦国高级将领王离的一只偏师战斗，大破之。
但是，攻到这儿以后，刘邦就开始转运了，在进攻昌邑（山东西南部的金乡）时遭遇失利，然后向南收缩，几乎退回到了砀郡的原出发地，半路上还劫了刚武侯的一支军队，刘邦采取强力手段，把他给收编了，吃了刚武侯的队伍四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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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刘邦的部队才达到近万人。
创业要不怕累，不怕麻烦。作为领导者，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做好那些平凡无奇的事情，而不是奇迹般的突破性的创意。虽然有这远大目标，但创业的过程多数时间是实现一个个细微的成就，做好扎实的具体工作。组织者固然需要魄力，但创业不是那么浪漫的事情。
处理无休止的具体任务时，他需要耐心，不怕麻烦。刘邦多数时间，都是在骑马行军，管理上下的诸将，处理打仗和后勤的大小事务。
挽起袖子亲自干，是组织者的良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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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楚军主力，也早已上路。在公元前208年的深秋，宋义上将军带着楚主力，开拔出发了。宋义统管着所有楚国诸将，包括项羽、范增、英布、蒲将军各部。
遗憾的是，几天之后，大军行到了彭城以西北150公里左右的安阳城时，上将军宋义突然觉得停下来看看大平原上的秋日景色也不错。
当时的天气已经比较冷了。
淮北大地被阵阵冬寒拨去层层羽裳，土地上一片荒芜，夏天的国土已迁徙到另外一块惺松不醒的阳光地带，留在苏北的是不祥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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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军为什么按兵不动了呢？”
按一般军事规律，长官一味保存实力就会引起下级疑惑。宋义拒不进战，谣言就开始在队伍里滋长了。“秦军已经打胜了，大王叫我们撤退呢？”
“宋义将军要叛国了。”
“秦军二三十万围困赵王在小城巨鹿，巨鹿旦夕不保。”项羽这一天干脆来找宋义，说，“我们急速引兵过河，疾趋巨鹿，楚军击其外，赵军应其内，则大破秦军必矣。”
“真的能大破秦军吗？我们为什么非要去破章邯。”
项羽不懂了，这也算是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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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咬牛的牛虻，目的是咬牛，不是咬牛身上的虱子。章邯只是个虱子。”宋义很大气地说。他见项羽露出疑惑的神色，就哂笑了一下，“你看，现在赵人见楚军出动，必然士气旺盛，与章邯据城相斗，秦军精锐必多死于城下。最终，赵国虽破，而秦军亦疲，我承其疲敝，以逸待劳，一鼓而搏击之，则章邯之人可尽灭。所以，不如使秦赵先斗，我们驻而不攻。呵呵，若说冲锋陷阵，披坚执锐，宋义不如公；坐而运策，决胜千里，公不如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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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义末尾口吻略带轻蔑。他说目标在于牛（秦国），而不是区区章邯，好像别人都抓不清这个战略方向。至于他采取晚救的策略，从理论角度来讲，也是正确的，从前齐威王派孙膑等人去救赵国邯郸，就是认为晚救更好，以乘其弊。
项羽还要想再说什么，宋义说：“请将军回去想一想，我这里起草一个军令。”
不久，军令发下来了，写在木板上的，而且很生动易懂，使用了很多动物作比喻：“下面的人皆军法斩之：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强项不听使唤的！”（很，是古字，就是强横，不顺从，脖梗子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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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说：“这个命令不用往下发，发给我就行了。”
又过了十几天，宋义大约也在安阳呆烦了，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往无盐去了。无盐是齐国的一个地方，以出产丑女著称，从前战国时这里有一个丑女叫钟离春，去拜见齐宣王，自称要嫁给齐宣王。最后齐宣王还真娶了她，从而使自己成为列国唯一的好德超过好色的君王。可见齐鲁之地的人，就是喜欢气质美胜过外在美，这是儒家熏陶的结果吧。
从安阳往东北到无盐（今山东东平）有150公里，而安阳往西北到巨鹿战场，则不过220公里。跑这么远的路，来回的时间，都够把巨鹿之战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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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天又下起了寒雨，宋义和齐国无盐邑的官员和齐王使者，置酒高会。所谓高会，就是高级官员的会。
“这次我是亲自送我的公子襄到贵齐国为相，感谢齐王使臣枉驾相迎。襄啊，快给列公敬酒！”
餐案上摆的全是珍鲜奇味。门口站岗的寒瑟瑟的士兵，则望着餐桌，露出了欲吃炙肉的神色。
大雨也光临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安阳，雨水夹带着寒凉，冷风也跑来助纣为虐，气温降到了接近零度。因为已经停留了近四十天了，军粮的积存也一天天越来越少，士兵们的口粮，先是减为每日两餐，继而由两餐干饭减为一稀一干，最后由一稀一干减为两餐稀饭，最后稀饭都一天一餐了，士卒冻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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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房也简陋，茅草的屋顶像筛子一样，营房里的楚兵，光脚沤在雨水里。雨滴突然下得凶猛起来，犹如把营地用大帆布蒙住，拿打狗的棒子使劲乱擂，楚兵们在营房里被浇得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抱着脑袋跑出来到雨地里避雨。
士兵们抱着兵器，枵腹终朝，项羽一贯有妇人心肠，看见士兵疾病痛苦，常常会哭泣出来，分掉自己的饮食给病者。如今见士兵饥寒，项羽感同身受，坐立不安。
项羽把将官们召集在一起。将官们各个交头接耳、熊疑狼顾。项羽想了想说：算了，跟你们说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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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天后，宋义回来了，喜气扬扬，项羽当即找他进谏：“将军，我们本应该戮力攻秦，可是您却久留不行。今年收成极差，老百姓穷的叮当作响，我们的士兵也因此没有吃的，整天拿芋头对付。军中已经没有现粮了，可是听说您却饮酒高会，不赶紧引兵渡河去赵国吃好的（看来赵国那边年景却好），与赵人并力攻秦，却说什么承秦兵疲敝。以秦军之强悍，攻新造之赵国，其势必然灭赵。赵被灭而秦益强，有什么疲敝可承的！我们刚刚在定陶打了大败仗，楚王为此坐不安席，把境内所有的兵调来专署于将军，欲与秦兵决一死战，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上将军不体恤士兵，只为自家利益与齐人搞关系，这能算是社稷之臣吗？”
宋义气得直翻白眼儿：“项羽将军，你忘了我的军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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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之急，楚赵必须联手，否则被秦各个击破。”项羽还要再说，宋义已经把耳朵闭上了。
项羽回到宿舍后，哀愠两集地对着油灯闷想：“叔叔的仇什么时候才可以报啊！”这时候，范增进来了。
“亚父，我们为什么非要听宋义这个竖子摆布呢？”项羽说。
范增说：“你快点行动吧，我的关节炎疼死啦。唉，我不是疼死在安阳，就是气死在安阳。”
项羽遂不再犹豫了。
第二天一早，雨水还像面条一样下着，被饥饿的士兵们看着。项羽披挂完毕，按着宝剑，直趋宋义的寝宫。门口的卫兵说：“项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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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通禀一声，我有要事报告上将军。”
卫兵说：“上将军刚刚起来。”
“十万火急，这事上将军还不知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进去一看，宋义还在床上睡呢。项羽揭帐踏入：“将军算出今天是你的死期了吗？”宋义啊呀瞪起眼来不明白，等慢慢清醒明白了，吓得舌翘不能发言，摸出一个暖水袋想要抵抗，就听见一声辨识度很高的喑呜之吼，宋义当时觉得冷风过颈，天立刻就黑了，头滚落在地上。
项羽拎着宋义的人头踏门而出，直走到中军鼓前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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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官们闻鼓，冒着雨，按着盔，半披着甲全跑出来了。就见项羽拎着个人头，当众高呼：“宋义与齐国串通谋反，楚王已洞烛其奸，阴命项羽诛之。”
诸将全傻眼了，尽皆折服，没有一个敢说二话的。诸将找回了理智之后，都说：“首立楚国社稷的，是将军家啊，如今将军又诛杀了乱逆之子。我们共同推举您当假上将军吧。”
项羽的心中当即涌起了万丈豪情。
项羽又派人，去追杀宋义的儿子宋襄，一直追到齐王都，把他追着杀死了，一点不给齐王面子。这宋襄也够倒霉了，死前还白跑了这么远的路。
然后项羽又派遣桓楚回到彭城向楚怀王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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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桓楚回到安阳，带回了楚怀王的“圣旨”：“任命项羽为最高统率上将军，英布、蒲将军两支劲旅也归属项羽指挥。”
众人无不喜悦，个别以前巴结上将军宋义的，也没有成为捣蛋分子，因为他们很快成了巴结项羽的积极分子。
楚怀王是有王者之才度啊，不论对项羽有多大的不满，但他宁可确立项羽已然具备的地位，甚至专门强调英布、蒲将军这两支悍将的部队也专署于项羽领导——既然用项羽，就让项羽做成大事，何惜小的芥蒂。这算是一个用人不疑了。
项羽整顿数万楚国大军，向二百多公里以北的巨鹿进发，当时楚国两千里的瑟瑟秋风摇动蒿草与冰冷的地面遥遥呼应，长天下的英雄队伍，往北蜿蜒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