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战局风谲云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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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彭城被破，项羽联盟破裂

几日后，大军离了修武，从河内郡向南渡过黄河，进入河南的腹心部分，这里也就是从前的韩国地区。就像魏国被划分为三部分一样，从前的战国韩国地区被划分为一大一小一左一右两国，西边大的叫河南国，以从前的赵将申阳为河南王，定都洛阳；东边小的依旧叫韩国，定都禹县，项羽杀了故韩王成之后，以部将郑昌为韩王。

河南王申阳本来是张耳的部将，这时于是降了汉王刘邦，打开平阴（孟津）津渡口，欢迎刘邦带着诸侯兵马，南渡来到黄河以南三十公里处的郡治洛阳。于是这河南国，改为汉的河南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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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立足河南郡的洛阳，督促向东攻击韩国。汉王的先遣军主将，韩国公子韩信，一举将项羽派置的韩国大王郑昌击败。刘邦于是封韩国公子韩信为韩王，是为韩王信。（这个韩信，不是淮阴的韩信，而是韩国的贵族。）

然后，刘邦向北发出使者，跑去河北的赵国的赵王歇那里求援兵。赵王歇岁数小，全听代王陈余的，陈余也留在了赵国都城，没有去自己的北方封国代国，他对汉王使者说，可以答应配合汉军，发兵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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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汉、赵、西魏、河内郡（原殷国）、河南郡（原河南国）、韩六国，遂形成东向伐楚之势。大军从韩国地区出发，赵军在黄河以北向东移动，一齐汇集攻击魏地（河南省东部，大梁为核心，为项羽直辖）。到了魏地的外黄县，从前受了田荣的将军印一度主动向楚发起攻击的彭越，已经发展成了三万人的独立大队，这时候看见西方诸侯打项羽的来了，于是引兵来归汉王。刘邦说：“彭将军已经夺得了项羽魏地十数城。现在西魏王豹就在我的军中，乃是魏国之后，我这就命你做相国，当西魏王豹的相国，你俩一起跟着我们略定魏地，魏国迟早就是你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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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越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立刻联手西魏王豹努力战斗，俩人一番纵横，竟然很快略定了魏地。

分析：

一个行业的发展，有增长阶段，也有快速增长期。进入行业的时机很重要。同样是花三四年的辛劳，在快速增长期进入，还是稳定期进入，得到的收获就大不相同。彭越在反秦事业中，投入的时候就有些晚了，错过了快速增加阶段，所以大分封时，他没有得到什么，自己队伍的规模也小。

新的行业一般第一阶段是颠覆旧的行业模式或秩序，就像六国反秦。第二阶段是行业中的洗牌，重新确定行业秩序，就像项羽封出的十八个王，再次掀起分阵营的混战。彭越错过了第一阶段的增长期，但是及时赶上了第二阶段的增长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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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邦冒然向彭城进攻的路上，他加入刘邦的团队，一下子成为魏国地区的相国。所以，行业机会往往有两次，错过一次，不必灰心。

于是，就这样，趁着霸王项羽北征齐国的机会，刘邦把战火燃到东方：汉刘邦裹胁了西魏王豹、河内郡、河南郡、韩国、赵国，六股诸侯力量合在一起，又纠结了彭越，合计兵马五十六万，向东攻击和略定魏地，然后再向东入山东，屠煮枣、克定陶（刘邦在这里还娶了个美姬叫戚姬）、取砀山县、下邑、萧县，一直迅速杀奔东方彭城（江苏北部的徐州）。

这五十六大军，即便在战国时代，也是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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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九江王英布还在装病，对于五十六万反楚武装无动于衷，而项羽依旧不肯从齐国撤兵，派出使者接连赶赴九江国（安徽省的淮河以南部门和江西省）督促英布迎战诸侯联军，使者说：“大王命你带领九江国数万兵马即刻起兵，日夜兼程会战于彭城下，项王破了田横，即回军汇同你击破汉联军。”

英布说：“不行啊，我现在浑身上下脑袋疼，我已经派军队跟项王杀到齐国去了。我再看看吧，我再看看吧。”

使者回去。不多久，下一个使者又来了，英布照样推脱。

使者回报后，项羽很生气，但是也没有办法。

由于英布拒不相救，彭城兵力薄弱，于是，汉联军前锋攻击彭城的队伍，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把彭城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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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巧借地形大败汉军

听到刘邦的前锋已占据彭城，项羽召集心腹将官，不外乎项氏的项冠、项声、项庄、项它这些人，还有钟离昧、周殷、季布等人，商议对策，项羽说：“我们不能从齐国撤军，因为这样无功而返，数十万大军势必士气低落，跟刘邦的联军相战，也不会有好的结果。所以，诸军继续击田横。我只带三万精兵，回救彭城即可。”

于是，项羽选出精兵三万，向南行军经过曲阜，又南下八十公里到达胡陵（山东省南部鱼台县），再到胡陵以南八十公里的萧县地带，在一块丘陵微起地区，隐藏起来。在这里，项羽暂时不动。这时候，刘邦的主力部队，在前锋已经攻下彭城之后，也迤逦向彭城汇集，随后源源不断开进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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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集结在彭城以西北的地区，看着汉军主力不断入城，他的部将钟离昧长着一个青铜一样的大脑袋，就发问了：“霸王，您这是把战机错过了，我们应该抢攻彭城，否则，敌人越来越多，都跑城里去了，我们再想攻城，哪还有机会啊！”

项羽说：“非也。我本来就不想进彭城，否则，可以早从齐国回来守彭城。非得等汉军全进入彭城才好。”

钟离昧说：“我真是有点不明白了，他们几十万人都进了彭城，有什么好的。”

项羽说：“请你回想一下，当初你进咸阳时候是什么情况。当时我们联军进了咸阳以后，你觉得他们还有作战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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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昧转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应该是没有作战能力了，当时的军兵全成了酒鬼，满咸阳城里到处都是喝得摇摇晃晃的士兵。我自己好像也喝多了，记不得当时都干了些什么。”

项羽说：“那就继续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攻。”

随即到了四月初，刘邦的诸侯联军，已全部进入彭城。

进入彭城后的汉联军，就在彭城展开大肆掳掠。汉联军扑向了文明的硕果，宫殿中数不清的一堆堆的宝货美人，被汉诸侯联军一通乱抢。彭城也算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名城，堆积着富庶的淮泗之间的文明积累，再加上项羽从火烧咸阳后拉回来的珍宝妇人，可以说是东西方几百年财富文化的大积聚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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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王侯将相都尉司马，照着官阶大小把这些珍宝美女铜壶玉璧什么的全分了。而普通的军卒就抢府库里的丝帛和谷子，每个人都迅速变成了财主。

得到财富只是成功的一半，另一半是享受它。刘邦和张耳、魏豹、韩王信、申阳以及诸将群臣，这些高级文武，这几天来，整天抱着美女，拥着鼎尊，攥着酒杯，使劲地吃，使劲地喝，置酒高会，庆祝为义帝报仇成功，日日连连，享受天堂里的彼岸生活。

彭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充满花蜜的花房，把全世界的苍蝇蝴蝶蚊子和昆虫都吸了进去。项羽说：“让他们蹂躏我们的珍宝和美女吧，再有一半天，我的雷霆就要把这地面上的一切，扫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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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项羽传令：“三万步卒、战车兵、骑兵，今晚饱餐战饭，夜半列阵出发，奔赴萧县，清晨从萧县，全力向东攻击！”

到了半夜，伴着月光和马嘶，三万战士车粼粼、兵踏踏地向南进发，悄悄逼近萧县，到了清晨时，一举击破萧县的少量守军，然后向东二十公里奔袭彭城。

日中时分，抵达彭城。刘邦闻报，赶紧扔了酒罐子，带着数十万人出城前来会战。由于战前只顾抢宝贝和吃喝，毫无大战准备，仓促之间，汉联军开出的军队越多，却越是一大片混乱，士卒的战斗力经过这几天“好日子”也已经直线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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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三万精兵朝着对方五十多万人冲去。汉军和诸侯联军被楚军有秩序的战车和疯狂的骑兵撵压冲刺，军心很快动摇。激战良久，汉军前锋被击破，开始向后退却。数十万人一旦退却，就收不住脚了，演变成溃败。汉联军都绕着城往东边跑，结果往东边跑很倒霉，有泗水、谷水两条大河流过，跑到河边的人又往回跑，前挤后撞，被楚军攻杀猛刺，死亡十余万人。

刘邦坐在战车上，喊：“往南边跑，往南边跑！南边他妈的有山，据山反攻。”

于是，联军都往南边跑。可惜彭城这一带的山都极为不高，大军很快到了山顶，楚军追上来，这山对于阻敌没有什么作用，于是汉联军又往南边的山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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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你追我挤一路下山，跑出十多里，直到被睢水拦住道路，这才不跑了。刘邦、韩信、曹参、魏豹、周勃、郦商、樊哙、彭越等诸将，不顾受伤中箭挨踩之类的疼痛，都坚持指挥作战，试图约束部队反攻。后面项羽的步骑兵奔来，煞神一样的项羽一声呼啸，杀得试图反攻的汉联军再次退却。这一退，被楚军所挤，汉联军大量士兵，都被挤到河里。

这河原本不深，但是你推我挤，在河中被挤倒淹死和杀死的有十数万，一时睢水为之不流。

这时候，岸上的汉军已经成为弱数了，刘邦和亲兵在河岸上，被项羽步骑兵包围，围了三匝。刘邦冲突不得脱，眼看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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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上帝显灵了，西北风大起，折树拔屋，扬沙走石，一下子天昏地暗，窈冥难辨。不论楚军汉军，皆不辨你我，各自大乱，楚军的围军也散乱了。刘邦赶紧用袍子包住脑袋，坐着太仆夏侯婴驾驶的战车，朝着北面就冲逃出去。

“王啊，咱们现在去哪儿啊？”夏侯婴已经封侯了，他从前在县里管车马班，这时候给刘邦驾着车，问。

人在挫败之后，往往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有回归娘胎和子宫的冲动，刘邦说：“我们这就去沛县，把我的爸爸，我媳妇，还有我的孩子们，都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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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干人朝西北方向的沛县而去。

这场败仗，韩信要不要承担责任呢？答案是不要。韩信是大将，但这个大将只是诸将中的大的，诸将各有部队，大将只是众将里边“大”的一个，并不是诸侯的统领。实际上，刘邦没有设这样的诸将之总统领，他本人才是诸将的总统领。

八　刘邦弃子逃生

刘邦和几十骑战士，向西北方向的沛县驰走。后面丁公追得甚急。刘邦被追急了，就回头冲丁公喊：“咱俩都是贤人，何必贤人跟贤人过不去呢？”于是丁公收住战车和兵马，竟然放刘邦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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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这时候不晓得刘邦是逃去了哪里，但他和刘邦一样，想到了刘邦的爹妈，项羽命令一部骑兵，奔去沛县，把刘邦的父母妻儿都给抓来。

刘邦从彭城一路向西北跑了四十公里，到了沛县。他的家本来是在沛县下面的丰邑，但是他刚当上汉王的时候，就派媳妇吕雉的二哥吕释之带着一些兵，回到沛县和丰邑，护卫自己的家小，并且把家小搬去了沛县这个“大城市”。

进了沛县城，也不知道自己家怎么走，打听着“里”的名字，找到了，进了里门，找到了家的院墙，然后就都下车下马。从院门进去，发现屋子里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妻儿老小都不见了。刘邦再一看，有搏斗和翻箱倒柜的痕迹，就说：“估计是已经被楚军给抓去了，或者是释之已经带着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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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邻居过来看热闹了，邻居说：“刚才打仗来着，你们家没人了吧。”

刘邦说：“没人了，谁打赢了？”

“不知道啊，我们正做饭呢，听见了，也不敢出去。后来没人了，我们就来看了，就见没人了。”

刘邦想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侯婴说：“要不我们先走吧？还是在你们家吃一顿饭呢？”

张良这时候有幸也跟在逃跑的队列里，已经筋疲力尽了。刘邦叫人在自己家里找了点可吃的东西带上，然后就坐上夏侯婴的车，急急地离开，出了城门，顺着大道往下邑的方向跑。因为下邑那里有自己的媳妇吕雉的大哥吕泽带着的一只汉军部队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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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不多远，就看见前面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还有一个更小的女孩，夏侯婴说：“这是不是你孩子？”

刘邦看了一下，说：“我三年没回来了，你往前开开。”

等马车开上去，刘邦侧脸看了一下这俩孩子，好像是自己的，于是就问：“你们俩，你们爸爸叫什么？”

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小的女孩长着一个方盆大脸，头发打着绺，脏稀稀的，说：“我妈妈说了，路上如果遇上有人问你爸爸叫什么，千万不要说叫刘邦。”

刘邦点点头，这是自己的孩子啊，连忙拖上车来，边拖边问：“你妈妈哪儿去了，你爷爷呢？”（奶奶已经数年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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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那个——叫刘盈，对爹略有点印象，看出这个方头隆鼻的瘦家伙，好像是自己的爹了，再加上看妹妹敢先说话，于是为了跟妹妹比赛，就仗着胆子乱说到：“都不见了，我们正吃饼呢，我妈和爷爷就拉着我们跑，后来我专注意吃饼了，就不见妈妈和爷爷了，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刘邦说：“我是你们的爸，你们坐好了，好，走吧！”

刘盈觉得很新鲜，在车上东看西看，这是一辆四马单辕双轮木轱辘战车，比民用的马车的车厢要高。中间两匹服马扛着轭一左一右拖着车辕，两侧两匹骖马各自有两条皮带系在车厢上拉着车，为了避免骖马跑散，有绳子与服马的肚子相连，又为了避免骖马挤到中间的服马，服马的肚子上有十几厘米的金属刺，可以刺硬靠过来的骖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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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缰绳八根，两侧骖马各有一根缰绳是系在车厢上的，所以实际是六根马缰绳。六根马缰绳结成两套，三根左缰绳一套，三根右缰绳一套，夏侯婴跪坐在车厢前中间，两手各拿一套缰绳，左手动左转，右手拉则右转。

那刘盈就对夏侯婴说：“你让它们快点跑耶，跑起来。”

太仆夏侯婴说：“我们刚打过仗，又跑了一百里地，所以马都累了，只能走了。再跑，会累死马的。”

那妹妹在旁边听了，无奈，就转头看旁边骑士的马，说：“快跑！快跑！大马！”

这样载行着走了一段，就听后面突然马蹄骤响，一群真的在快跑的战马飞驰而来。旁边的骑兵赶紧举起武器，扭头观察了一下，喊道：“大王！是楚军！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