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散文·出走半生仍是少年】篇肆
潜望镜里的爱
1. 那天天气真好，我和吕西安穿着迷彩服，在装甲车车厢里抹着机油，那机油半透明，黏糊糊的，就像港式茶餐厅里的菠萝油，像蛋糕店做完生日蛋糕扔在垃圾桶里的废料。这种油有着一个奇怪的名字：钙基脂。听上去是可以补钙的，但其实就是一种合成油，用来防止坦克和装甲车生锈的，又防水防冻，但就是很脏，稍有不慎就弄得满身都是。
原本我们在车厢里谈论坦克为什么是滑膛炮而不是线膛炮，为什么瞄准用热成像而不是红外。但凡我们在训练或者对坦克和装甲车进行保养的时候，我们都会找出各种话题，从家乡的女同学来信的多少、收信的频率到二排长新换的女朋友惊为天人的三围，到靶场打靶谁打了连发谁一直脱靶被排长一脚踹飞，再到美国到底什么时候出兵攻打伊朗。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我们几乎把该聊的都聊过了。
2. 直到那天吕西安把潜望镜拆了下来，在我们之间突然诞生了一个全新的议题，那就是驾驶潜望镜为什么不能变焦，不能扩展倍率？
我对吕西安说你以为是相机呢？还变焦，你专业白学了。变焦只会造成遮挡，在大雾天会影响对前方的观察。驾驶员要保证观察的范围，而不仅仅是距离，这种潜望镜可以观察到180度的广角范围还有夜视功能，足够了。
吕西安似乎并没有听我说话，手里一直把玩着那部潜望镜，然后他说，你要不要试试这玩意儿。我说我早就试过了，挺神的，在车厢里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很清晰，赶上天气好，比如今天，我们就能看到距离几千米远的人在干什么。
3. 这么神？你要不要再试试？他斜睨着我，将手中的潜望镜扔到我手里，身子半截已经出了车厢。
我们在暗无天日的车厢里工作，每次出来都觉得阳光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整个保养车间都阴冷无比，但那天却有一阵暖意袭来。一定是阳光，是阳光把这片阴暗潮湿的地方融化了。
吕西安上去以后就把我也拉了出来，说你小心着点，别让班长看见了。他一手夺过潜望镜塞到怀里，径直往楼上奔去，我紧跟了几步，发现楼顶上有一个孔洞，四四方方的，旁边放着一架可以通达屋顶的梯子。梯子是金属的，长久不用早已锈迹斑斑。
4. 吕西安说，你来试试这潜望镜，脱离了坦克装甲车，是不是可以看到更浩渺的世界。我接过来举目四望，看到白杨树林尽头的铁轨，那是我们当初军列驶来的路，也是唯一离开这里的一条铁路，每次火车声响，就像扯动了心底的弦，无比疼痛。看到靶场上空的大雁，这会儿正凌空翱翔，盘旋着飞上天空，又降落，像一架无比骁勇的战斗机；看到田野另一边的湖泊，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这个湖泊据说有个像蛟龙一样的名字，在山与平原之间盘旋着，可以一直流到大海。
我说，吕西安，我有点想家了。
吕西安夺过潜望镜，说你就这点出息。他举起潜望镜，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他边看嘴角边发出啧啧的声响，直到镜头定格在某一处就再也没有移动。
5. 我说你看到什么了，这么聚精会神，比看到成龙电影里的邱淑贞、王祖贤、叶蕴仪还要来劲。
吕西安说不跟你说了，我得出去一趟。
我说你这时候出去？你私自拆卸军用武器，私自爬上楼顶，现在你还想私自外出？
我不跟你啰唆了，我得马上出去一趟。
吕西安几乎是从楼上一跃而下的，他跳下的那一刻，让我想到了佐罗。他一定是去履行某种使命的，或者说他要去完成某种救赎。因为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毅，甚至看到了莹莹的泪光。
他一路小跑着出了保养车间，跑到了不远处的收发室，毫不犹豫地骑走了刘班长的脚踏车。
6. 我是当天晚上才知道吕西安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也是在很多年之后才知道吕西安因为那天下午的私自外出，从此命运就被改变了。
那天晚上，他被叫到了连部，据说那天晚上，连长和指导员对他的审问足足进行了三个小时，像一场势均力敌的持久战。最终，吕西安如实供述，他爱上了村庄上的一个女孩，准确地说是一个少妇。
军人爱上有夫之妇，这在军营里是个禁忌。连长说，吕西安，你的军事素质非常好，我们一直看好你，觉得你是可造之材，你打靶每每十环入靶心，四百米障碍你第一个过关，五公里越野你总是第一名，你只要好好再加把劲，把文化课补一补，你就是未来的栋梁，是将才之料。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7. 指导员倒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吕西安，你是缺了哪根弦，偏要往这霉头上触，现在好了，我想帮你说句话，都无从说起，这是违反原则、触犯军规的事啊。
吕西安说，我是一个军人，当我看到有人家暴女性，我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你私自外出，而且对驻地百姓进行了殴打，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更严重的事情是女子的丈夫说你和他的妻子有奸情。
吕西安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况这不是霉头，更不是什么莫须有的奸情，这是爱情，你们懂什么叫爱情吗？莎士比亚说过，忠诚的爱情充溢在我的心里，我无法估计自己享有的财富。
8. 指导员说，你倒跟我转起名言了，你可又知道，爱是有界限的，何况你还是个军人，军人有军人的天职，你现在的天职是保家卫国，小爱要放到第二位的。
最终还是吕西安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说，我无话可说，任由处置。
连长对吕西安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关怀，并没有上报情况将他开除军籍，直到深秋，老兵退伍的时节，吕西安才正式退伍。
我们也是多年后才知道，吕西安留在了那个村庄。他退伍后没有回家，而是坚决地留在了山脚下的那个村庄。他把那个音像店盘了下来，因为有老兵这层关系，附近营区的战友都到他这里来租碟片。
9. 后来，那个女的离了婚，和他走到了一起。代价是吕西安和她丈夫的一次决斗，腿被打折了，留下了残疾。每次有战友去他店里，都像是去膜拜，想看看这个当年为爱不顾一切的神枪手是什么样子。
这段感情一直以来被视为佳话。在很久以后，我们谈起，还很羡慕吕西安的勇气。而我总是会想，如果我们那天没有把潜望镜拆下来，如果我们没有爬上屋顶，如果我们没有看到山脚下的那一幕，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写。很多时候，改变我们命运的不是一场场大的事件，或许我们不经意的一个小小选择，就注定了航向的改变。

春天走过童家巷
10. 李春天决心离开这座城市，就像当初离开家乡一样决绝。
谁也不知道她着了什么魔，一心要离开。她把辛辛苦苦做了六年的米线店转给了宋娟。宋娟是她的贵州老乡，她觉得托付给谁都不放心，只有宋娟，她相信宋娟会好好待它。宋娟最初来店里帮忙，她就觉得这姑娘不错，手勤脚勤嘴又甜，见谁脸上都堆着笑。李春天说，你干脆把厂里的工作辞了到我这里来吧，包吃包住给你四千块一个月工资，年底还给你分成。宋娟给吓到了，说四千块啊，工厂里累死累活也没有这么多，你可别唬我。李春天说你看看这店里的生意我会唬你？要不是看在你是老乡的分儿上，我才不会搭理你。
11. 宋娟真的把工厂里的工作辞了，一门心思跟着李春天干了，还和李春天住到了一起。有了宋娟，李春天就比从前松弛了许多。就像芮医生说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围着米线店转，不想着点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李春天羞红了脸，说我还不到三十呢，不急。心里面却早已七上八下。不是她不急，而是她有意中人了，就是不知道如何捅破那层窗户纸。
意中人是店里的顾客，那天下着小雨，生意并不像往常那样好，一个穿军装的小伙子闯了进来，肩头湿了一大片。小伙子不以为意，拍了拍肩膀坐下，说给我一碗水煮肉米线，微辣。
12. 李春天把米线放到小伙子面前，又递给他一小碟酸萝卜，里头撒了几粒花生米。小伙子咧开嘴乐，说还有这玩意儿呢，我最爱吃了。小伙子长得很白净，要不是身材健壮，一点也看不出是当兵的。李春天说你是对面部队的吧。小伙子点点头，说，我还是第一次吃你家的米线呢，准确地说是第一次吃米线。李春天问，你是北方人？小伙子说，对，我是延边人，爱吃泡菜的朝鲜族，阿尼阿塞哟。李春天乐了，说，你和韩剧里那个宋承宪真像，说话也像，要不是你穿着军装，我还以为店里来明星了。
小伙子说我还真姓宋，我叫宋康昊，战友都叫我昊子。耗子？你们战友间都这么称呼的吗？怪有意思的呢。不是耗子的耗，是日天昊，昊昊苍天的昊。
这时候宋娟出来了，说我知道这个昊，有个明星叫黄明昊，就是日天昊。宋康昊说你懂得还真多。
13. 宋娟说，我的初恋就叫黄昊，我当然记得。宋娟接过话茬，李春天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宋娟总是能顺理成章地从别人那里把话题续上，并且她有着天生的交际能力，无论男女老幼，见谁都自来熟。自从有了宋娟，店里的生意好了太多，在工作日，拿号的顾客经常排到了门外，又排到了马路上，经常有城管过来警告，但都被宋娟打点得服服帖帖。宋娟又在门口的银杏树下摆了两张桌，仅限于午时，过了下午两点就限号了，外面坚决不给坐了。没想到这样一来，生意反倒更好了。有些人为了等到吃一碗米线，硬是在烈日下、风雨天在外面站着，等里头的客人吃完了出来再进去。
见宋娟和宋康昊热络地聊上了，李春天知趣地说我去厨房看看。
14. 费阿姨住在李春天对门，就在童家巷背后的楼上。宋娟搬来以后，费阿姨总是神神道道的，说，你要小心哦，这丫头的嘴太厉害了，说不定哪天把你给卖了，你还给她数钱呢。李春天说，怎么会呢，宋娟不是这样的人。
没想到费阿姨一语成谶。宋娟果然和宋康昊好上了，每次宋康昊过来吃米线，他们就眉来眼去的，也许一开始只有宋娟暗送秋波，后来两个人就对上眼了。李春天心里揪得慌，说，人家是军人，不能在驻地谈对象的。宋娟说你想什么呢？他姓宋，我也姓宋，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觉着亲切就多聊几句，你吃醋啦？李春天本来没觉得什么，被宋娟这么一说，反倒像是自己心里有鬼了。
15. 宋康昊来的次数越多，李春天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有一次，他当着李春天的面嗅了宋娟的头发，虽然只是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李春天还是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她隔着后厨的玻璃看到宋康昊和宋娟的微妙举动，难过极了，但却无能为力。他们一个阳刚，一个妩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没有理由要拆散他们，甚至，她想成全他们。
李春天喜欢宋康昊，芮医生是知道的，有一次李春天去芮医生那里拿中药，芮医生说你面色潮红，这是恋爱了吗？李春天摸着滚烫的脸，说哪里有，就是走得有点急，气喘。芮医生说你可别忘了，我是妇科医生，也是心理医生，你这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李春天就只好把宋康昊供了出来。
16. 芮医生听到这里唉声叹气起来。她当年也是暗恋一个男生，那是她在医学院的学长，她整整喜欢了学长四年，最后一个学期，学长和她同届的一个女生恋爱了，她觉得自己四年的时间都荒废了，发誓再也不会喜欢一个人。
一个周末，生意一如往常地好，李春天对宋娟说，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出去逛逛吧。宋娟很诧异，说你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么忙你让我出去逛逛？李春天说，对啊，你不是说一直没有离开过童家巷吗？放你一天假，走得远一点，对了，这附近还有一个公园，有山有水的，你也可以去转转。宋娟说什么叫走得远一点，你这是嫌弃我呢？李春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她很想说你和宋康昊出去转转吧，但她就是不想开口，生怕提到那个名字会失态。
17. 李春天其实是想试探宋娟，想看看宋娟和宋康昊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如果他们真的你情我愿，她就成全他们，如果真如宋娟说的只是觉得亲切，那自己还是有一线希望的。结果，宋娟说，宋康昊约她很多次了，自己一直没有时间，店里这么忙也不好意思请假。
李春天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决定像大嫂当初一样，离开江州，回到故乡去，那里虽然相对贫瘠一点，但生意在哪都一样做，何况自己这些年积累了一些经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逃婚从家里跑出来的李春天了。
18. 李春天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没有惊动对面的费阿姨，她不打算告诉她，也没打算告诉芮医生。她只是在房间里压了一张纸条，那是留给宋娟的，她不打算要宋娟的转让费，只是让她记得把租金续上，并祝宋娟和宋康昊白头偕老。
李春天拖着箱子从童家巷的这头开始，慢悠悠地走，她想重新丈量这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此时是黄昏时分，店家的灯光依次亮起来，映照到每个路过的人脸上，那些人脸上各自写着焦急、愤怒、开心、颓唐，李春天的内心五味杂陈。
微风轻拂，米线店门前那棵银杏树冒出了新芽，春天来了。

初恋这件小事
19. 和一帮老友聚会，酒过三巡，竟然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几个中年男人夹杂着几个年龄不等的女人，玩起游戏来却毫无违和感。本着八卦的态度开启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神往的世界，说着说着，话题由男女关系转向了星座，最后竟然直接指向了初恋情人。
女人们说起初恋，有的说遇到过渣男，渣男都有共同的特征，一边对自己颇为用心，一边对别的女人也是一往情深。渣男在失去自己后，会变着法子折磨自己，打探隐私，进行人身攻击。在许多年以后再次相见，渣男依然会表现出十分的殷勤。
20. 也有的说遇到过师生恋，用八九十年代最原始的传纸条方式开始沟通交流，然后渐入佳境。但因为年轻女孩难以承受心理负荷，还有学业的压力，被迫主动分手。和自己情投意合的男老师在失去自己后闪电结婚，并从此染上了嗜酒的毛病，在几年后因为肝癌而离开人世。
听到这些，众人唏嘘不已。女人们的初恋总是这样凄凄惨惨戚戚，让人听来不无伤感。而女人们却早已云淡风轻，说起往事时也是轻描淡写，像诉说琼瑶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分明是身外事了。而男人们却陷进了往事的风波里，不能自拔。
当男人们开始讲述初恋时，则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一种氛围。
21. 一个做酒店的朋友分享了自己的初恋女友，那是一个公众人物，当身边的朋友将朋友圈里的照片公之于众时，大家都纷纷咋舌，一边赞叹这位朋友的眼光独到，一边调侃追问当初恋爱的细节。而这位朋友许是对初恋女友还存有心结，说到后来头低了下去，并暗示大家不要在事后提起。
这毕竟是一场游戏，但大家又深谙其中的规则，自然点头应允。原来，前几日，他与初恋女友重逢，时隔多年，大家并无联系，饭桌上的眼神交流，多少有些尴尬。
那位初恋女友如今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这位朋友也已有了一个可爱的公主，并视为掌上明珠。所以，他说，如果说未来还有什么期待，或许最大的期许就是女儿，那才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
22. 公务员朋友说话底气足，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出来的，让人怀疑是不是为了应付一些场合而专门练过。
他也毫不讳言，说自己其实挺压抑自己的，每天要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穿衣戴帽要端正守礼，说话做事的分寸也要拿捏得当，倘若有天酒喝多了，失了态，便几日不得安宁，心里面揪得慌，像是做错了事，自责不已。
他说起初恋的往事，则像他的身份一样，尺度把握得相当好，他说那是一段青涩而懵懂的爱情。两人是同学，对上眼后便相约去学校旁边的玉米地聊天。直到毕业前夕，女孩约了他到宿舍，舍友们知趣地离开。
23. 那天晚上，他们缠绵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冲破最后一道防线，直达青春的命门。所有人都笑话他，说是不是当时太过于紧张，或者因为第一次而不得章法，白白损失了一次机会。
现在，他回想起来，说自己大概是怕承担责任，那时候，大家不过是十七八岁年纪，而那个女孩却要求他娶她。人之初的欢愉才刚刚开启，就要面临巨大的重负，他只能临阵逃脱，做一个多年后只能回望感叹的橡皮人。
茶馆老板的故事最妙，他讲述的时候，运用了很多的景物描写，便也增添了几许抒情的成分。
24. 茶馆老板是个有文艺情结的人，年轻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决定，而选择了理工科的大学，毕业后也从事着男人们最热衷的IT事业。人到中年以后，他选择忠于自己的内心，与同样离职的妻子在城市的山郊野隅开了一家素面馆，每天看书习字，抚琴饲物，过着令人艳羡的世外高人般的生活。
说起初恋，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的眼睛有些红红的。他从小在外地长大，那是一个相对贫穷的地方，父母因为下乡去了那里。但严厉而不甘于现实的母亲坚守着一条回城的信诺，并坚定地要求儿子不可以和当地的孩子成为朋友，更别提交一个当地的女朋友，厮守终身。
25. 但他恰恰在当地的学校里结识了自己的初恋女友，那个女孩是他一生中最不可忘却的纪念。他说，那个地方很穷，但真的很美。秋天的时候，能看到满山遍野的玉米地。当听到玉米地的时候，大家又哄堂大笑起来，但不妨碍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令我们都安静了下来。他提起秋天金黄的玉米地里从未牵到的手；提起春天梨花布满学校周围的样子；提起秋天夕阳下橡树伸出高高的枝丫；提起春天每片青涩嫩绿的叶子都像在说着情话。
猜他大抵是因为太过于怀念她，所以他说起往事时有些情绪激动，但用词却又如此考究，考究得像一篇写意的散文。他的记忆里尽是美好的东西，美好到四季只剩下春天秋天，美好到让我们一度怀疑是否人为增加了一些想象的部分。
26. 他和初恋女友感情的戛然而止，自然也是迫于母亲的压力。因为在他将要高考的时候，母亲要带着他离开那里，回到城市，回到一个可以给他更好前途的地方去。在他年少的世界里，他不得不屈从于母亲的指令，和女孩做最后的告别。
告别的部分，他没有说。或许就从未有过告别。而如今的他，仿佛蹚过万水千山，历尽人世的艰辛，到达了某种彼岸。却在这样的一个场合，突然忆起。他说，如果这是爱情，或许就是自己这一生唯一的爱情了。
酒店老板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那你夫人算什么？这么多年的陪伴又算什么？”他有些不置可否，只好唯唯诺诺地说：“或许不是初恋就不能算是爱情吧。”
27. 爱情到底是什么？是一见钟情的怦然心动，还是长长久久的安然陪伴？是惊心动魄的你侬我侬，还是心如止水的平平淡淡？所有人各执一词，却终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我们一生会遇到很多喜欢的人，无论先来后到，都应该善待它。像爱自己一样爱对方，这样就算我们老了，也不会后悔，我们曾经爱过。
就算失去了，那也不算什么。无论是悲喜与共还是离合相斥，每一页上都写满了一生中最初最纯真也是最美好的记忆。
就像张枣写的那句诗一样：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而记忆从来都被我们过滤成了剪辑过的片段，这些片段里无论是景象、人物还是语言，都极尽渲染的美好，只要一想起这些美好，脑海里就都是金黄的玉米地，还有满山开遍的灼灼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