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117】
读物本·疯人说(一)·大提琴家·1
作者:抒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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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明出处转载】读物本 / 现代字数: 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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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信息

创作来源转载作品
角色0男0女
作品简介

我在精神病院当医生,其实病人比我更正常

更新时间

首发时间2023-07-18 18:02:19
更新时间2023-07-18 18:5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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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文

网络节选 ,仅供朗读练习之用,如侵联删

(随便选个节奏缓慢的BGM就行,不过瘾就一人2段)

 

《疯人说》(一)·大提琴家·1

大提琴家

——一个极富魅力的患者,“魅力”会大于“患者”

 

 

1.

午休完回去,见三两个护士推推搡搡地往康复科走。

擦身而过时,我听到她们在说:“开始了开始了,他又开始了。”

她们脸上透着兴奋,从样子我知道了她们干什么去的,去看一位病人,一位应当是在整个医院最受喜爱的病人。

我走了两步,没按耐住,也跟着去了。

 

2.

康复科来了位特殊的患者,一位大提琴家。

说他特殊不是因为职业,而是因为病类,他是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即在抑郁和躁狂之间来回交替的精神疾病,从他的状态来看,其实不算特别严重,许多程度和他差不多的双相或抑郁患者都会选择自主用药物干预,而不是住院。

他却是自己主动要求被住院看管的,不符合重症,又拒绝去心身科,只得把他安排在不上不下的康复科。

 

3.

我还记得他来门诊的那天,我跟着主任旁听,他显然清醒极了,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但那场门诊我没能听完,他礼貌地要求清场,我被清了出去,只有主任和他聊了许久。

我等在候诊室外,想着他优雅得体的形貌,艺术家气质很浓厚。

他出来后还和我歉意地笑了一下,我有些堂皇,清场和隐私管理是病人问诊的权利,他完全不需要对我歉意,该是我唐突了才对。

 

4.

他说:“介意送我出去吗?”

我摇头,立刻给他带路,先去药房,然后出院,其实没多少路,是他在照顾我的尴尬,总算能做点什么。

到门口,天下起了雨,是急雨,歪歪斜斜地打进来,被什么吸引了一般。

我看他好像没带伞:“您要打个车吗?”

他任雨斜在身上,望了会儿,笑道:“不用,谢谢你,麻烦。”

 

5.

然后他走出去了,直挺挺地走进雨里,雨更大了些,像因融入了同类而壮大。

因为清场了,我不知道他是要住院的,他的样子太清醒了,又是演奏家这样需要个人空间的艺术职业,我没想过他愿意住院,去和人共享病房。

所以一周后我在康复科见到他时,以为是看错了,可确确实实是他,他身边围着护士,她们在说笑,我远远看了一眼,没有过去打招呼。

 

6.

我去确认了一下他的病例,问主任他为什么需要住院。

主任是重症临床一科的一把手,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总是一副严肃样,经常接诊VIP号,就是他把这位演奏家安排在康复科的。

主任抬了下眼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奇怪,我是个实习生,不懂就问很正常,主任怎么好像有点防备?于是又想到那日的清场,或许是涉及病人隐私,我不该过问。

 

7.

我没继续问,倒是他提了一句:“你别离他太近。”

我:“……为什么?”

主任没再说什么,把我赶去看病历了。

没多久,我明白了主任的意思。

别离他太近,别对他好奇,你不知道你在凝视深渊。

 

8.

我跟着护士们走到熟悉的病房,还没到,远远就听到里面慷慨激昂的声音。

果然是又开始了,这位双相患者进入了躁狂状态。

如往常一样,他的房间聚了三五个护士,都在“各司其职”,有些在病房外频繁路过,其他则慢条斯理地照料着房内其他病人,名正言顺看检他的护士就自在得多,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表情生动激昂。

 

9.

她们用目光表达着迷恋,这不是秘密,整个康复科都喜欢他,如果人类有个穴位是专司喜欢的,那他一定不偏不倚地长在那里头。

但她们的迷恋里似乎又藏着别的什么,恐惧?抗拒?我不确定。

我也算名正言顺的那类,站在门边看,只要手上拿着病历本,再按出笔头,谁也不能把我从那里赶走。

 

10.

大提琴家叫贺秉,他此刻精神焕发,身上的病服也敛不去他的锋芒,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仿佛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演奏家,他讲着自己的演出,讲他那梦幻的第一次登台,讲冥冥中接收到的从舞台灯光飘下来的启示——他被赋予了演奏终生的神谕。

我看着他的模样,哪有半点门诊时见过的谦和优雅,他的眼火热得如一位吉普赛女郎,而观众都是他虔诚的士兵,我仿佛听见卡门的奏乐响起了。

 

11.

这是典型的躁狂状态,称之为三高,情绪高,思维反应快,行动速度快。他思维奔逸跳脱,语速极快,舌头跟不上脑子。

患者在躁狂时,自我感觉是极度良好的,他会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聪明至极,是个毋庸置疑的能力者,这和抑郁状态正好相反,抑郁是三低,情绪低,思维反应慢,行动迟缓,对自己的评价极端消极。

 

12.

所以双相的患者一旦从躁狂状态跌入抑郁状态时,绝望和消极感会因为体验到反差而更强烈,更痛苦。

他看到我了,热情地招着手:“来这里,过来听。”

我按住了自己的脚,没有过去,这个距离是条安全阀门。

他毫不在意,只是声音更大了些,要这位不听话的观众能听得更清楚些。

 

13.

“我可以用大提琴拉出人话来,抑扬顿挫一模一样,你们给我找把琴来,我拉给你们听,你们说什么我都拉给你们,我在台上表演过这个,你们能想象么,那是交响曲的音乐会,我却拥有无伴奏大提琴表演的机会,我,和其他三位大提琴演奏家,他们不是碍手碍脚的人,我觉得不是,那样的合奏还不错,网站上有我的独奏片段,你们可以去听,虽然那不及现场的万分之一,演奏一定要听现场的,朋友们,不要被数字压缩的便捷所蛊惑,别成为懒人!懒人会失去一切感官!他们把享乐和感官搞混了,没有感官的享乐不是享乐……

 

14.

“对,你们去听吧,没办法,你们只能听网站的了,但别评论,别评论,请当面对我说喜欢,然后将“喜欢”从你们匮乏滥情的评论字眼里抹去,那太傻了,说真的……”

他的注意极快地从一件事飞跃到另一件事,思维异常奔逸,护士们笑着应承,做他嚣张样子的俘虏,尽管我不觉得她们领会了,但不需要领会,她们只需要反馈他的即时魅力就可以了,他们彼此满足着,像一道江南名菜——糯米莲藕,糯米填进莲藕,莲藕填进糯米,盘子都是齁甜的。

 

15.

护士们是被前来查房的康复科医生赶回前台的,其中一位护士非常有理,说是贺秉不肯吃药,她才在这顺着他好让他吃药的。

躁狂时患者的服药依从性确实很差,因为他们不愿意从躁狂的巅峰体验中离开,任何人都无法抗拒躁狂时极度自信自得的舒适感。

护士们回了前台,劝服贺秉吃药的任务落在了康复科医生身上,她问他:“怎么又不吃药?”

 

16.

贺秉笑道:“现在好像不需要。”

女医生:“需不需要是我来决定的。”

贺秉:“可是吃药让我痛苦,我好不容易暂时结束那种糟糕的体验,你要把我再推回去吗?”

我心下一凛,觉得贺秉太会拿捏了。

女医生果然犹豫了,虽然那犹豫很短暂,几乎让人遗漏,但贺秉一定发现了。

 

17.

女医生:“短期的痛苦和长期的痛苦你选择哪个?你来这里是希望寻求帮助的,那你得习惯延迟满足。”

贺秉:“怎么总有人让我延迟满足。”

女医生:“总有人,是指谁?”

贺秉笑眯眯道:“那些把我推入深渊的人。”

 

18.

女医生:“……贺秉,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没有谁把你推入深渊,是你自己走下去的,你现在希望再走出来对么?”

贺秉点头。

女医生:“你发现依靠自己办不到,所以来找了我们,我十分赞赏你的选择,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但你若只想依赖我们的力量,自己却停滞不前,你的勇气就毫无作用,你甘心吗?你不是一个孱弱的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