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鱼出听爱读书】成长系列 6 好事总会发生

1.   人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因为职业的关系，我看剧的时候总忍不住归纳这是什么类型、细分什么赛道、服务于什么目标人群，一句话如何概括核心叙事。可是针对2022年JTBC（韩国有线收费电视台）放映的《我的解放日志》，我发现很难用主流的行业标准去判断它，以至于看完了黄金前三集，我依然十分困惑——它到底要讲一个什么故事？主角人设似乎毫无戏剧性，也没有传奇人物的英雄光环，从现代“社畜”的细碎日常，完全看不出任何逆袭的影子。有人评价它“致郁”，也有人夸赞它“治愈”，更有甚者戏谑“自己的灵魂瞒着身体偷偷出演了这部剧作”。可即便它难以定义、有悖商业常理，却奇迹般地吸引着人一集一集地看下去。

出生在京畿道某乡下的一家五口，母亲是全职主妇，父亲经营着一家作坊式的水槽定制厂，因为曾替人作保欠下巨额债务，所以厌恶风险，只接受零星的订单以维持家用，剩下的时间打理着家里的几亩农田。小日子不算富裕，倒也并不捉襟见肘。

2.   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在首尔上班，每天公交转地铁，来往通勤三小时，二哥觉得自己如果出生在首尔就好了，不用这么疲于奔波，不用跟首尔的女友异地恋般地恋爱着；大姐认为自己生错了时代，如果出生在古代，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嫁给一个宿命般的丈夫，努力生活相夫教子，就不必因爱情而困扰。三妹是兄妹中最乖顺沉默的一个人，明明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却被同事评价为毫无魅力，大概是她内向压抑的个性，使她看起来少了一丝生而为人的烟火气。她从不抱怨，默默忍受着来自上司的压榨、挑剔；举债借钱给前男友，却像个傻子一样遭遇背叛。在一段关系里，她从来不是主动离开的那一个，但好事似乎总是与她无缘。她的咬牙坚持，仿佛是为了向世界证明那些人有多不堪，好像如此这般才足以消弭总是遇上烂人的自己也许真的一无是处的愧疚。

3.   这样一个典型的“东亚家庭”，一家人齐齐整整，却也谈不上温情，哥哥和姐姐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原生家庭，父母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孩子的不成器，妹妹讨厌哥哥和姐姐的自私，也怜悯父亲的劳苦一生。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幸福过。

一个男人的到来，隐约暗含着打破沉寂的希望。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据说是下错了车才来到村子里的，在父亲的工厂里打工，也帮忙在田间劳作。他沉默寡言，关于自己的前半生缄口不提，相处了几个月下来，这家人也只知道他的姓氏而已，他们都称他为具氏、具先生。

具先生寡言却不缺乏存在感，他好像是靠酒精驱动的，醒着的时间只要不劳作便是在喝酒，一个人自饮自酌，喝腻了就换一个杯子继续喝。他好像对于醒着这件事有一种本能的逃避。他的存在跟村子里的人格格不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廉家五口人在这件事情上有一种格外的包容，他不说，他们便也不追问。

4.   具氏的神秘不仅来自他与世隔绝的生活态度，更来自他简陋出租屋里的自动冲水马桶，和不该出现在镜柜里的豪车钥匙，这些仿佛暗示着他曾经的豪横生活。他逃难似的来到村子里，却没有东山再起的渴望，他说：“每当我觉得活得还不错的时候就会发生不幸，所以我减少了幸福的面积以避免更大的不幸。”“清醒的时候，我总是看到过去的人，一个一个朝我走来，于是我在脑海里不停地咒骂这些人，为了获得平静，让这些人消失，只能把自己灌醉。”

相比于三兄妹的不幸，具氏的不幸则更为强烈而具体。他像是一个放弃求生意志的人，在这个偏僻的乡村，平静赴死。

5.  《我的解放日志》明显是新冠疫情之后的作品，面对这场突如其来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对于人生的无常和苦厄的不可理解，似乎成了一种社会性的共情。我们想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在经济高速发展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我们对“爱拼就会赢”的确定性抱持着一种惯性，相信今天会比昨天好，而明天必定会比今天好，而面对发展中的起起伏伏，有种“阶段性”的盲目乐观。可随着疫情的影响，以及不断出现的“黑天鹅事件”，这种理所当然越来越经不起推敲，明天真的会好起来吗？

我想很多观众，在共情主人公的困境之后，也急于从剧里找到一种“真谛”、一种“路径”来获得解放。而这部剧的编剧却不满足于编织一种“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的童话寓言来满足观众的期待，他用一种诗性的语言、片断式的弱叙事来展现庸常生活里的真实残酷，并试图带领观众找到并不唯一的答案。

6.   人生的痛苦、不幸总是阶段性到来的，并不存在一劳永逸可以轻松获得幸福的公式，这便是“懂了那么多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的源头。

所以，我很喜欢三妹在剧里的“五分钟理论”：一天只要有五分钟的快乐就能撑下去，我会因为在便利店顺手帮学生开门，得到他们的感谢而开心七秒；早上醒来，会因为今天是星期六而开心十秒，这样每天集满五分钟，就是我撑下来的生存之道。

到底何为“解放”？对一些人来说，从一个具体的困境里解脱出来是解放；对另一些人来说，走过一段低谷时期是解放；还有人说，找到困扰自己的源头便是解放；也有人认为，和自我和解就是解放。对三妹美贞来说，放弃用悲惨的遭遇去证明另一个人的不堪，选择对具先生毫无保留地应援、支持，无条件地爱便是解放。

7.   而对我来说，理解所谓的“意义”只是对一段生活的升华和提炼，大部分的日常原本就与意义无关。停止不间断的对于意义的追寻，不急于从迷宫般的日常中探索出口，只是活着，活在每一个具体、真实的感受里，就是一种解放。

如同悉达多对好友乔文达所言：

世界并非徐缓地行进在通向圆满之路，时间的每一瞬皆为圆满。一切皆有定数，一切只需要我的赞赏、顺从和爱的默许。我不再将这个世界与我所期待的、塑造的圆满世界比照，而是接受这个世界，爱它，属于它。

要知道，世上并无涅槃，涅槃只是一种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