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巨鹿大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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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破釜沉舟，战局初现
张耳坐守枯城的时候，章邯没有休息，他的军团在南边担任阻援的任务，并且负责给王离军输送粮食。
漳河是河北省南部的一条河，自西向东流动。漳河往北，全是平展无垠的河北大平原，往南也是。漳河往北行进四十公里，就是章邯控制的邯郸城，但漳河已经把邯郸的城墙夷为平地。再往北五十公里，就是攻守之场的巨鹿城。
楚人就正在向漳河南岸踊跃。
楚人会威胁到大平原上的粮食运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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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从前主持骊山工程，于是他修筑甬道，把运粮车保护起来。甬道就是在道路两旁修筑了带瓦顶的高墙的。一百公里长的甬道，好像一列凝固的火车，耸爬在地面上。从漳河上游过来的粮食，通过它源源不断地往巨鹿城下输血。
王离吃的又肥又白。
公元前208年的十二月初，一个孤灯寒照的夜晚，项羽的十万楚国援军，全部抵达了漳河南岸。漳河南岸的一些小城邑立刻遭了殃。未经遇到什么抵挡，楚军住了进去，立刻在里面猛吃一顿。
这些被饿得精瘦的人，这才有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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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项羽收集了粮食，带领十万大军开始渡河。
项羽传令，渡河之前，釜和甑全部凿烂。所谓“釜”，就是陶制的大锅，中间鼓，上面开小口，像个缸，是古代最流行的蒸米饭的锅。而甑，就是罐子底下有孔的。把甑置于釜上，燃火后，釜内的蒸气通过甑底的孔，将甑内的饭蒸熟。
渡河完毕后，项羽又传令，把渡船全部凿沉。水面上很快空无一物了，只有青白的天光的倒影，告诉士兵们，我们这十万人要么就是被秦军吃光在河北，要么就是把河北的秦军吃光，总之没有回去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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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百多年来，战力雄猛，常乘胜逐北，令各国诸侯军亡魂丧胆，谈虎变色，不被逼上死路去，不敢主动对秦发起进攻！
此时，诸侯军队都在向巨鹿运动汇集，有齐国、燕国和楚国之军。由于项羽和各路联军的到达，使巨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变得将星云集，成为反秦战场上风云际会之地了。
一般选择驻扎营地，要居高。所以，诸侯联军的营地都是在丘陵高处，他们用人工的壁垒围住自己，都并不敢向秦军进攻。
项羽只带了三天粮食，这意味他当即向王离军挤压。王离军以南驻扎的章邯军，负责给王离阻援，所以章邯军立刻与楚军发生遭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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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列好阵形。
项羽骑着一匹猛犸级的战马，站在一个小丘陵的顶上，他把众将召集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们分领几个纵队，各自以一两万的兵力，给每个纵队的指挥长官分别规定了进攻的大方向。
项羽说：“在进攻过程中你们全权负责，不用看我给你们的旗语，我不会改变任何命令和下达任何新命令，我给你们唯一的要求是，笔直进攻，脚掌不许倒转，不计任何牺牲。你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打通血路直到敌阵的后方，然后到那颗大柳树下向我汇报。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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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证能冲垮敌人，项羽不留下任何预备队，即便末将范增，也领一纵队划路冲杀。项羽认为像章邯那样试图布阵，从一个地点指挥各阵部队在进攻中保持一致是没有必要的，指挥各阵部队相互协作，虽然可能会以严密的组织系统运作而成功，但面对歇斯底里的斗狠者则很可能被击垮，因为他的各个单元没有既定明确的攻击目标和自主性，忽左忽右的调动也导致精力浪费和士气沮丧，将官也缺乏行使自主权的空间，不易把其战力发挥到极限。而项羽只牢牢抓住一条优势原则：不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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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呐喊一声：“杀——！”然后乘着自己的战马就像一只狂兽一样踏尘卷沙冲下土丘，身后纵队士兵举刃高呼，奔跑紧随。其他诸将的六七只纵队好比一股股猛烈的火焰冒出地底，分成几道潮涌似的冲击向秦军二十万人大阵。章邯从高处用旗语指挥各阵单元，交合夹击楚军。楚军诸将纵队则作坚定不移的进攻，这种全速奔跑进行所产生的精神影响是很强大的，使胆怯者和勇武者都不能后退。
章邯也不愧是一名将，他通过有条不紊的一番旗语操作，把二十万军人的大阵各单元盘旋布置，仿佛大海不断形成漩涡，不断尝试着在局部地区形成集中优势兵力打击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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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缺陷是下面各阵单元的将官和士兵们是在被动行动，他们即便在处于优势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楚军纵队目标明确，呼杀向前，一直向前。
项羽在战马上瞋目高呼，喑呜叱咤，一手持一柄青铜大戟，向前穿刺，勾劈，一手持长剑，近身斜砍、击刺，而他最强悍的“武器”是他连连发出的一声声两万分贝的叱吼，千人皆废，秦军将士在他的路线上被这标识性的吼生震得股颤身麻，战斗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二三。
很快他手中大戟的横刺因为绞在敌人的盾牌上用力过猛而折断，于是他把戟改成了矛，只用主刺借助马力继续一路冲杀。一路之上秦军倒尸像烂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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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之时，战场外围，齐、燕、赵诸侯的壁垒有十余座，一直不敢纵兵出壁与秦人刀兵相见，此刻看见楚兵团主动分队向秦进攻，诸侯将官士兵们赶紧爬坐到壁垒墙上看热闹，也就是作壁上观。
他们在壁上，看见楚国战士无不以一当十，楚国兵卒齐呼之声动天，诸将军卒听了一声又一声没有休止的惊天动地的怒吼，无不人人惴恐，个个股战，面无人色。
旁观的都被吓成这样，当事人的秦军又何以堪。书说简段，楚国六七只大纵队，遂成功地从不同方向通道，直杀贯秦军军阵，然后集结汇合。项羽先到大柳树下，英布等诸将随后满身是血也集齐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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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说：“诸君今日如何？”
诸将齐声说道：“全如上将军所言！已经贯穿敌阵，毕集于此。”
“秦军果真那么可怕吗？”
“如上将军所言，楚必亡秦！”
“好！亡秦之举，全在今天！再赴秦军搏战！”
于是掉转马头，再次把剑锋指向秦军。
这时章邯也在阵中和司马欣等人对话呢：“今天楚兵完全不如过去那样，这个领头的项羽，何如人也？”
司马欣和项氏家族从前有旧，说道：“将军，项羽是项梁的侄子，年仅二十六岁，为人彪悍，果于杀戮，上月杀死宋义以来，威震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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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扶了扶自己的头盔，但却没有从头盔中掏出什么新思想。
“早知项羽如此勇猛，便不用此战术。”他说毕就传令各阵重新布置清整，并命司马欣、董翳等人分兵对楚军纵队主动攻击。但是，楚军勇猛直前的气势，令秦军始终处于下风，惊怯被动，无力抵抗楚卒急风骤雨的攻击。这些迅如怒狮、击如苍鹰的楚军将士，其勇往无前的搏杀气势，压过了秦军战术上的任何努力。秦军阵再次被楚卒纵队冲击、分割、贯穿，前后九次战斗，秦军遂无从收拾，被楚军战士打垮，秦军被破，章邯只得无可奈何地收兵向远处安全地区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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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解去了，章邯北边，王离所围困的巨鹿，就敞开地浮现在了楚军和诸侯救兵的视野中了。
章邯在解去的路上，一直思考着自己失利的原因。楚军相比于秦军不是胜在战斗力上了，而是胜在士气上了。在从前战国的历史上，楚军的战斗力并不很强，与秦军交战，每战必败。这次正是项羽破釜沉舟，只裹三日之粮的作法，激发出楚人背水一战，生死以搏的战斗决心，同时在战术上发挥出楚人泼辣自由的狂放精神，完全碾压秦军精细的战术部署，发挥自己的长处，而不是在用兵布阵方面与久经考验的秦军争长，遂通过九次坚持不懈的冲杀，完全打垮打乱了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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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戟，是什么样呢？最初人们用的是石斧，后来斧柄加长，斧头做成镰刀形，就是戈了，戈可以横擎着，或者往下劈，钩啄人的脑袋。后来又在戈的上面冒出一个尖来，就是戟了。戟可以说是矛（前面带一个尖）和戈（脖子上横着出去一个镰刀）的复合武器，最高级。戟的形状总体呈“卜”字形，具有直刺与勾啄两种功能。
戟的柄，并不是一根光棍子。柄的截面是椭圆形以便掌握，称作“积竹柄”。就是把硬木削成八棱体为芯，外贴八片竹片，再用牛皮带子像捆羽毛球拍那样，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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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刷上血红色或黑色的漆皮，漆皮上面，用彩色颜料画上图案，很精美。这种以木棒为芯，外贴多片竹片的柄，特点是有弹性和韧性，刚柔相济，坚韧不折。
六 巨鹿一战，秦军溃败
其它诸侯军队，坐在自己的壁垒上，没出一刀一枪，只是看见秦军最终丢下成堆的尸体，朝地平线上退去了。
诸侯派来的诸将，这时候心里还是扑腾扑腾的，就见项羽派出的军将，跑到壁垒前，喊他们：“楚上将军项羽命尔等赴楚营朝拜，有不从命者，攻而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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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的诸将赶紧都骑马，纷纷跑来了。到了楚军辕门口，见这个辕门很简单，就是两辆战车翘起来，车辕相对。这些诸将腿都软了，各个跪在地上，膝行着向前挪动，从辕门口直用膝盖“走”到大帐门口，俯伏帐外。项羽走出来，诸将莫敢仰视。
项羽对诸将好生劝慰，说：“男儿行于天地之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诸位各奉本国大王的使命前来救赵，却闭垒不战，畏秦如虎。窃为诸君耻之。现在王离军围困巨鹿城日久，你们愿意不愿意明日与我共击王离，上报君王之命，下洗自身前耻。你们也许会死，但至少挽回了男儿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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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无不知耻愿战，于是诸侯各军都相隶属于上将军项羽，共计二十来万，布置分工，对王离军摆出包围攻击的态势。
王离呆在营房里，坐立不安，为什么区区一城却拿不下来。章邯又逃跑到安全地带去了，此后王离更加玩不转了。
“章邯这个老狐狸！”
王离和章邯，都是秦国大将，王离家族是世代名将，傲气得很，而章邯则是平叛中冒出来的新贵，俩人互相看不上眼，而且秦二世没有明确二人彼此之间的统辖关系，这是秦二世的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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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司粮官来报告，由于章邯大军解去，自漳河运粮来这里的甬道就被楚军摧毁断绝了。
王离说：“叫苏角、涉间将军来。”
苏角、涉间两位副将来了。王离说：“现在兵粮不继，我们必须及早突围。你们认为哪个方向比较合适？”
苏角说：“陈余、张耳的儿子张敖，还有燕军的壁垒，都在北面。所以我们只有向西，顺太行山谷道突围。”
王离说：“太行山路狭，如果项羽在那里埋伏兵马呢？我们恐怕难以走脱。陈余是个儒生，不知兵法，我们还是向北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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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角率领数万秦军，担任佯攻的任务，向南主动进攻诸侯联军。双方兵卒撞在一起，苏角军寡不敌众，自己也在战斗中壮烈被杀。趁这机会，王离向北方脱逃，冲出重围后不远，被诸侯联军追上。
联军把王离团团围住，王离一番奋战，弹尽粮绝，只得放下武器，向联军投降了。涉间则被堵了回去，跑回残破的营垒内挣扎，望见无数义军逾垒而过，他不想让自己的尸体受辱成为楚军拉回去行赏的肉票，干脆选择自烧杀，把自己烧了，也免得尸骨受辱——被挂起来示众。
王离的十万大军，遂被夷平。一只曾经不可战胜的所向无敌的百年秦军团，至此走向了覆灭的历史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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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歇和丞相张耳，遂率领着饿得面黄憔悴、风吹打晃的赵国士卒，打开巨鹿城百孔千疮的城门，迎接楚、齐、赵、燕等诸侯联军将领入城。
东方六国从前曾经五次合纵攻秦，中间多是因为楚军是孬种而惨败。这次，以楚军功最大，冠于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