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一:异常的白马
早上,天还没亮,狗子就起来喂马了。这小子平时总爱睡懒觉,一直是其他三个同伴喂完马,套好车,然后叫他起来,吃口干粮,上路。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昨夜,狗子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这一车偷盗来的绫罗绸缎卖了个好价钱,他口袋里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来到了一家青楼,让老鸨叫来最漂亮的一个姑娘,伺候他。那姑娘穿着白花花的长裙,一双绿色绣花鞋,看上去怪怪的。妓女是不能穿裙子的,狗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姑娘例外。她坐在狗子旁边,把脸凑到他的脸上,轻轻朝他吹气,狗子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气……一下醒过来,看了看身旁,躺着三个同伴,一个个睡得像死猪。他伸出腿,使劲踢了踢他们,踢不醒。他回味了一下梦中的浪漫,再也睡不着了,干脆爬起来,穿上衣服,出门喂马去了。
02
天上的月亮斜斜地挂着,呈猩红色。天冷飕飕的。狗子狠狠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精神了许多,开始干活儿。平时,这六匹马见了草料,立即就埋头去吃,偶尔扬起脑袋,打个响鼻。今天,那匹白马显得有些异常,它不怎么吃草料,总是把嘴伸向狗子,一下下喷气。狗子闻到一股臭气,他骂道:“畜生,不吃饿死你!”
白马甩了甩鬃毛,继续朝狗子喷气。狗子扬起巴掌抽了它一下:“去!”白马低低地叫了一声,狗子愣住了。他四下望望,马厩外,黑糊糊的,不见一个人。可是,刚才他怎么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呻吟?他猛地转过头来,盯住那匹白马,难道是这个畜生成精了?白马似乎朝他咧嘴笑了一下,然后就低头去吃草料了。狗子揉了揉眼睛,坐在石墩子上,继续看那匹白马。它再也没有抬起头。
03
二:怪梦
太阳真的从西方出来了。狗子四下张望了一圈,觉得自己是转向了。李三、黄道、甄老实陆续起来了。李三这个人身手敏捷,每次行动,他都负责撬门入室行窃;黄道人高马大,会两下功夫,如果行动败露,这家伙负责打斗,一个可以对付三个,不在话下;甄老实胆子小一点,不过心细,他每次都负责望风;狗子计谋多,负责总体策划。
前天,他们盯上了一个贩卖布匹的客商,随他来到南面一百五十里之外的南柒县城,住进了一家客店。半夜,就在四个人开始行窃的时候,不料被一个起夜的女子发觉了,狗子认得,那女子是客店老板的儿媳,她发现有贼偷客人的东西,立即大叫起来。
黄道慌了,冲上前,搂住她的脖子,使劲一扭,脖子就断了。幸好她的呼喊声没有被人发现。几个人把一车布匹搬运空了,连夜离开南柒县城,一直朝北走,傍晚来到这个叫中心的镇子,住下来。
04
今天,我们要继续朝北行进,晚上在一百二十里之外的北邙村住一夜,明天下午才能到家,然后销赃。过去,他们只是偷,从不杀人。这次遇到突发情况,杀了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就像逃跑的时候,撞碎了一块玻璃,挺平常的。只是黄道一路上有些沉默寡言。大家都安慰他:天塌下来,大家一起顶着,不要放在心上。
李三、黄道、甄老实三个人来到马厩,李三站在狗子面前,露出焦黄的牙齿:“嘿嘿,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啊!”
狗子骂道:“老子睡不着!”
李三说:“想媳妇了吧?”
狗子说:“做了一个花梦,梦见我去青楼寻欢,遇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她坐在我身边,朝我脸上吹气,那味道太香了,刺鼻子……”
李三说:“哈哈,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你头上,一下下朝你脸上吹气。”
狗子说:“别败兴!”
李三说:“骗你死全家。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反正就是想吹你。”
05
甄老实说:“狗子哥,真是怪了,我也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见我站在你头上,一下下朝你吹气……”
这下狗子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这个甄老实一般不太说谎。他皱着眉,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三这家伙经常在夜里出动,飞檐走壁,偷鸡摸狗。说不定,这家伙昨天夜里梦游了,站在狗子头顶上吹气。甄老实迷迷糊糊看到了这一幕,也被带动起来——甄老实总是追随李三,李三去哪里偷,他都会乖乖地跟着去望风。他半梦半醒地跟李三一起,并排站在狗子头上,一齐朝他吹气……
因为他们在吹气,狗子才做了那个梦。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狗子把头转向黄道,问:“你呢?”
黄道的脸色不太好,他木木地观望马们吃草料,似乎没听见。狗子就拍了他一下:“还在想那个倒霉的女人吗?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南柒县的地界,到了阳信县的地界,他们就算查到我们,想抓也难了。昨天你做什么梦了?”
06
黄道想了想,说:“我梦见有人骑着这匹白马,在大路上追我,我拼命奔跑,累得直吐血……”李三笑道:“一大群南柒县的差役在背后追你!”狗子瞪了李三一眼:“你别吓唬他了!”黄道把头转向狗子,半晌才说:“在梦中,我回过一次头,骑马的人好像是你……”
三:暴毙
白马吃了一点点草料就不再吃了。它好像病了。四个人套上车,继续朝北走。今天他们要赶到北邙村。狗子赶车。李三躺在车上,对着蓝天吹口哨;甄老实在他旁边,抱着一大捆绸缎,呼呼睡去;黄道坐在车尾,脸朝后坐着,看着弯弯曲曲朝远方伸延的车辙,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匹白马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路上它把脑袋垂得低低的,走得慢腾腾。幸好它不是驾辕马,只是拉套的。狗子扬起鞭子,恨恨抽它。它就像没有痛觉似的,依然无精打采。
07
黄道突然回头说:“那个女子今天该出殡了吧?”
狗子说:“你管她干什么?”
黄道就不再说话了,继续看车辙。狗子在想,早上黄道说的话:他骑着这匹白马追自己……他感觉,和平常那些次偷盗相比,今天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对头。说不准是因为第一次害死了人命,他和黄道过于敏感了。
突然“扑通”一声,那匹白马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