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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摩斯电码：我爱你）

第七集

1.金生火办公室 日 内

一只精致的羊皮小盒推到金生火面前。

 

金生火含笑看了眼站在桌对面的顾晓梦，眼瞥那只小盒，并不打开。

 

金生火：受惠已多。再不知足，就是贪心了。

 

顾晓梦：那些是爸爸的谢礼，这里头，是我与金处长在那条“密码船”上共患难的纪念。

 

金生火闻言打开小盒，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猎豹头袖扣，豹眼上镶嵌的绿宝石烁烁发光。

 

顾晓梦：卡地亚设计师珍妮女士的作品。我觉得，它跟金处长很配。

 

金生火：哦？拿我比豹子，晓梦，你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金生火似笑非笑望着顾晓梦，顾晓梦依然自信满满。

 

顾晓梦：猎豹善藏，为了跟踪猎物，可以匍匐数个小时，纹丝不动；猎豹善捕，它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野兽，锁定目标后，移动则快如闪电。这不正跟金处长一模一样么？

 

金生火呵呵笑了起来。他将那只盒子扣好，站起身，悠然走到顾晓梦跟前。

 

金生火：晓梦，这话中听，可惜并不对。豹是独行猎手，生死成败，一己独当；金某却向来最重结盟，就像上次历险，也是因为我们精诚团结，才能化险为夷。

 

金生火将那只盒子递到顾晓梦面前，语气诚挚。

 

金生火：拿去给张司令吧。你初来乍到，不去拜拜庙门，他可是要见怪的。你我之间， 不需要这种客套了。

 

顾晓梦看了眼金生火，接过小盒，爽快一笑。

 

顾晓梦：多谢处长指点。

 

金生火：言归正传吧。今天报道，我该给你分配工作了。机要处一共三个科，情报科， 科长李宁玉，主管情报破译；电讯科，科长刘子栋，主管电台侦查；资料室，养小姐太太的 地方儿。说吧，你想去哪儿？

 

金生火坐回椅子，双手搭在腹前，笑眯眯望着顾晓梦。

 

顾晓梦：当然是情报科了。

 

金生火：李宁玉那儿？－－怎么，吃她脾气还没吃够？

 

顾晓梦：有人的本事就是脾气，有人的脾气就是本事。这是爸爸教给我的。如果想被当 太太小姐养着，我何必来这里，去汪夫人的沙龙坐坐不就好了？

 

金生火：不，你太漂亮了，汪夫人是不会让你进她家客厅的！

 

金生火哈哈笑了，望着顾晓梦，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金生火：想想清楚，情报科就是一条密码船。如果去了那里，每天，不，是每时每刻， 你在那条船上，不死，亦不能超生。

 

顾晓梦(也笑了)：诚如我愿。

 

2.日军司令部情报部 日 内

 

王田香身穿笔直制服，胸膛挺得笔直，站在三井办公桌前。

 

王田香：少佐！跟您在船上想的一模一样，这个金圣贤，板上钉钉，就是斯大林的间谍！ 这供状，您看看，一丝不差！

 

三井看了看手中的供状，抬眼瞥了王田香一眼，不说话。

 

王田香：哦，不止供状。这里，少佐请看，还有我在他行李里搜出来的证据－－是铁证！

 

王田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密封的信封，双手捧给三井。

 

三井：没人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什么“少佐”了么？

 

王田香怔住了。伸到三井跟前的手，继续伸着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三井：因为“密码船”事件，我已经被解职，马上要接受军部执纪处的调查。你不该再来向我请功了。

 

王田香：可……少佐——不，三井先生！森田大佐的案子……

 

三井：已经被特务机关接手了。

 

三井喟叹一声，眼望虚空，极度悲凉地笑了。

 

三井（日语）：森田大佐……是最鄙视他的。现在却要由他，来追查杀害大佐的凶手！

 

3.李宁玉外走廊办公室外 日 内

两间科室大门紧闭，但依稀可以传来电话铃声、匆匆脚步声、低声讨论声。

顾晓梦手捧一盆君子兰，目不斜视，沿着走廊向李宁玉办公室走去。

科室的门被推开，赵小曼拿着文件出来，脚步不停，快步走到李宁玉的办公室门前。

顾晓梦跟随赵小曼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

赵小曼诧异地回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却不过问，扭头抬手敲了敲门。

 

李宁玉（OS）：进来。

 

赵小曼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室内，办公桌后，露出李宁玉伏案工作的脸。

 

赵小曼：科长，316 号电文已译出。

 

李宁玉抬起头，目光落在赵小曼身后的顾晓梦身上。

 

顾晓梦(笑了)：玉姐！

 

赵小曼手捧文件，向李宁玉办公桌前走去；顾晓梦也欲走过去，却被李宁玉以严厉的目 光制止了。

 

李宁玉：关上门！

 

赵小曼回头，颇为幸灾乐祸地看了顾晓梦一眼，在她面前，轻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顾晓梦深深吸了口气，捧着君子兰，退后两步，站在门口。

走廊窗外，初夏太阳炫目，君子兰的叶子被照得仿佛透明。

 

4.日军司令部走廊 日 内

王田香：你说什么？真就是他？

 

下属点点头，左右看看无人，凑近王田香的耳朵低声汇报。

 

下属：松井司令办公室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他们下船的当天，哪位龙川大佐就上 船调查了。三井寿一被解职，也是他的意思。

 

王田香：说解职就解职？——这人什么来头？

 

下属：这可摸不透。整个日军司令部里，就没人跟他走的熟，一没老婆二没孩子，就跟 天下掉下来个人儿似的。不过松井司令非常器他，处长您想，他进特务机关才几年功夫， 就一路升到副机关长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提拔哪！

 

王田香低眼思索少许，脸色忽然亮了，抬起巴掌，亲昵地给了下属一耳光。

 

王田香：小兔崽子，祖宗坟上冒青烟儿了，八成是该发达了！

 

下属：处长……您这意思？

 

王田香：龙川肥原，龙川肥原，没准儿，就是你我能拽着上天的龙！

 

下属：可这人的来头也摸不清，处长，我怎么觉得瘆得慌呢！

 

王田香一把勒住下属的脖子。

 

王田香：当了汉奸，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你还管别人的来头？——走吧，跟我去见真佛，烧高香去！

 

5.李宁玉办公室外 日 内

窗口透出的眼光已经从君子兰叶子上滑落。

顾晓梦面前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了，开门的赵小曼对着她一笑。

 

下属：李科长请你进去。

 

顾晓梦：多谢。

 

顾晓梦微微仰起头，捧高了手中的君子兰，走进李宁玉的办公室。

赵小曼还在她身后张望。

顾晓梦猛地回头，对赵小曼缓缓笑开了。

 

顾晓梦：关上门。

 

6.李宁玉办公室 日 内

顾晓梦将那盆君子兰轻轻放在桌上。她竭力稳住气，手臂还是因为捧得太久而有些打颤。

 

李宁玉：我不要。

顾晓梦：你得要。我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园艺。君子兰叶片肥厚，不满气孔，能分泌 出大量的黏液，可以吸收空气里的粉尘，对你的哮喘病很有好处。而且——

 

顾晓梦看了眼君子兰，别有深意地笑了。

 

顾晓梦：这是日本天皇最钟爱的花，当年满洲国建国，他曾亲自选定两只名贵品种，作 为给溥仪的贺礼。

 

李宁玉双手抱臂，打量着她。

 

李宁玉：既然你这样戒备我，就不该来情报科。

 

顾晓梦一怔：玉姐这是什么意思？

 

李宁玉：你从来不是屈服权威的人。

 

顾晓梦：说话都是密码，我更不懂了。

 

李宁玉：你不是金生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也不是白小年，唯上命是从。顾 船王的女儿，根本不会把日本人放在眼里，可你突然跟我说什么日本天皇的爱好......

 

李宁玉深深盯着顾晓梦。

 

李宁玉：你对自己在船上的言行都反思过了，你在后悔，曾对我说出的那句话。

 

【（混）顾晓梦：那就算不能继续为南京政府做事，还有重庆、还有共产党—— 】

 

李宁玉：所以，你才借着这盘君子兰，向我表示，自己是忠于日本人的。

 

顾晓梦怔了一怔，才勉强一笑。

 

顾晓梦：都被玉姐说中了。说天皇是附加的私心，但治哮喘是原本的真心。我是怕玉姐 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戒备”。

 

李宁玉：叫李科长。

 

顾晓梦：是，科长！

 

顾晓梦俏皮一笑，李宁玉却并无笑意。

 

李宁玉：是“李科长”。回去，告诉金处长，请他把你安排到资料室去，我这里，不缺人。

 

李宁玉伸手一指君子兰。

 

李宁玉：还有它，也带走。我的办公室里除了机密文件，不摆放任何闲物。

 

顾晓梦：不，情报科缺人，非常缺。

 

顾晓梦走进李宁玉跟前，微微笑了。

 

顾晓梦：刚才进来的，应该是你最得力的科员了。不然，她不会接触到最高密级的译电。

【（切）科室的门被推开，赵小曼拿着文件出来，脚步不停，快步走到李宁玉的办公室前。

顾晓梦跟随赵小曼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

顾晓梦瞄了赵小曼手中的文件夹一眼——文件夹的封面上，标着“绝密”的字样。 】

 

顾晓梦：可惜，她的业务能力并不高明。不然，区区一条译电，绝不会在你的办公室里 被教训这么长时间。

 

李宁玉：你太自以为是了。也许我是在对她进行业务培训。

 

顾晓梦：绝不会的。天才，绝不会在庸人身上浪费时间。

 

【（切）顾晓梦跟随赵小曼的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

顾晓梦深深吸了口气，捧着君子兰，退后两步，站在门口。 】

 

顾晓梦：她头上的药水味儿还没散，应该三到五天前采取烫过头发，那段时间科长正在 船上。这种发型只有思鑫坊旁边的“大世界”发廊做得出，时间最短也得五个小时，可白瑞德 从不开夜车，所以她一定是在工作时间，趁主管上级都不在，偷跑出去烫的。这种工作态度 和职业素养，还值得栽培么？

 

李宁玉：至少，我信任她。

 

顾晓梦：不，她不被信任，也不值得信任。

 

【（切）赵小曼诧异地回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眼，却不过问，扭头抬手敲了敲门。 】

 

顾晓梦：我手捧礼物，初次登门，应该算你的客人；可她对自己科长访客的态度，没有 丝毫礼貌。可见，她并不尊重你。

【（切）赵小曼还在她身后张望。

顾晓梦猛地回头，对赵小曼缓缓笑开了。

顾晓梦：关上门。】

 

顾晓梦：最后，她还有窥探你隐私的坏习惯。对这样的人，你绝不会信任的。

 

李宁玉深深望着顾晓梦，少顷，嘲讽地一笑。

李宁玉：这点小聪明，该去电讯科、行动队，在我这里，可排不上什么用场。

 

顾晓梦：我记得，李科长曾经告诉过森田，您有比照相机更可靠的记忆力。

 

顾晓梦在李宁玉桌上略一扫视，向她右手边的一叠文件伸出手去。

一叠文件中，隐约可见一本杂志的印花背脊。

 

李宁玉：别动！

 

顾晓梦：我不会动涉密文件的。不过，您这里，似乎也并不是只有机密文件。

 

顾晓梦微微一笑，自文件中取出那本杂志。

 

顾晓梦：最新一期的《佳媛》。中文杂志，我也只看这一本。

 

顾晓梦打开目录，向李宁玉眼前一晃。

 

顾晓梦：第 28、29 页。《论《乱世佳人》中斯嘉丽之爱的任性》，文艺影评，两页，至 少七百字。我只看一遍，向李科长验证下我的记忆力，如何？

 

李宁玉定定看了她一眼，抬腕看了眼手表。

 

李宁玉：给你三分钟。

顾晓梦：五分钟。

李宁玉：四分钟。

顾晓梦：三分半。

 

李宁玉不置可否，低下眼去看手表；顾晓梦自顾打开杂志，凝神读着那篇文章。

 

李宁玉：时间到。

 

李宁玉一把扯下顾晓梦手中的杂志。

 

顾晓梦：回观我国古今传奇中的佳人美眷，行至必称柔顺，言谈必称贞静，鲜有乖僻桀 骜之佳人形象流传于世……

 

顾晓梦目视前方，侃侃而诵，李宁玉凝望着她，冰冷的眼神渐渐有了波动。

 

7.码头 日 外

那艘“密码船”静静停泊在码头边。

王田香带着一脸春风得意，一脚踩上船头甲板。

8.船舱走廊 日 内

走廊无人。

王田香左顾右盼，行至机电室外，见门半掩，神使鬼差地推门走了进去。

9.机电室内 日 内

室内无人。只有门对面桌上的电台机器指示灯在亮。

王田香转身欲走，忽然发现地面上有几点干涸的血迹，不由脚步一顿。

一个人影（龙川肥原）忽然自门后扑出，一根铁丝勒上了王田香的喉咙！

 

王田香：我是剿总司令部特务处王田香！

 

王田香话音还未落地，那根铁丝已经自他喉管割落，几滴鲜血迸出！

10.李宁玉办公室 日 内

 

顾晓梦：由审美而见世情，由世情而见国运。同为《乱世佳人》，斯嘉丽的乖僻任性， 尤其可以做我国新女性之镜鉴！

 

李宁玉放下杂志，抬眼望着顾晓梦。

 

李宁玉：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事先背下来的？

 

顾晓梦：杂志是您的杂志，文章不是我的文章。更何况，这一期是今早才开始售卖的， 我既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

 

李宁玉：可你错了三个字。

 

顾晓梦：谁让我只是一般的好记性，没有玉姐那样的记忆照相机呢。

 

李宁玉：叫科长。

 

顾晓梦脸色瞬间亮了。

 

顾晓梦：科长，我可以正式进入情报科工作了？

 

李宁玉：只是暂时。我给你一个月的考察时间。这一个月里，你要承担科室里一半总量 的电文破译，不准有任何错误。不然，你还是要回到金处长那里，让他给你安排更合适的工作。——接受么？

 

顾晓梦：是！——现在，我可以去自己的办公室了吧？

 

李宁玉：等我把话说完。记住，在情报科，有三条准则，必须遵守。

 

李宁玉站起身，走到顾晓梦跟前，严肃地凝视着她。

 

李宁玉：第一，出现在这个科室之中的任何文字都是密电，你要时刻遵守保密守则，不 得有丝毫泄露。

 

【（切）顾晓梦：您这里，似乎也并不是只有机密文件。 】

 

顾晓梦：是！

 

李宁玉：第二，这个科室里，任何人的行为都应遵守保密守则。但有违规行为，只有一 个人可以察觉，那就是我。

 

【（切）顾晓梦：她一定是在工作时间，趁主管上级都不在，偷跑出去烫的。 】

 

顾晓梦(深深吸了一口气)：是！

 

李宁玉：第三，这个科室里，记忆力固然重要，但有一样能力，比记忆力更重要。

 

李宁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那本《佳媛》杂志，翻到 28 页，将其缓缓撕下，撕成碎条。

李宁玉：那就是忘记。

 

11.机电室 日 内

龙川肥原猛地推开王田香，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新鲜血迹，又看了看一旁的陈血。

【（切）守在无线电发报机前的日军士兵吃惊地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呼叫，吴志国已经欺 身而上，一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自袖口抽出铁丝，死死勒在他的咽喉上。

士兵挣扎，很快毙命。

吴志国放落尸体。尸体脖颈上，留下一条血痕，几点血迹落在地上。 】

龙川肥原伸指在新鲜血迹边缘搓了搓，抬腕看了眼手表。

王田香摸着颈部的伤口，心有余悸，忐忑不安地打量着龙川肥原，目光落在肥原肩头的 军衔上。

 

王田香：这位……大佐——您就是龙川大佐！

 

龙川肥原并不搭理，四望室内。

 

龙川肥原（日语）：不可能藏在门后……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王田香的神色顿时热络起来。

 

王田香：大佐！卑职是剿总司令部特务处王田香，遵照情报部命令，协助大佐调查森田 大佐遇害一案！——大佐，您这是在还原嫌犯闯入机电室杀人发报的现场吧？请看，金圣贤 已经招了，供状在这里！

 

王田香掏出供状，双手捧给龙川肥原。

龙川肥原并不接手，只挑眉瞄了一眼。

 

王田香：这个金圣贤招供，他是用剃须刀片割断了发报员的喉管致死，然后发 报，随即离开现场的。

 

龙川肥原冷笑，撇着王田香。

 

龙川肥原：这就是你审出来的？

 

王田香：是！还有这个——是我在金圣贤行李中搜出来的情报，铁证如山！

 

王田香又掏出一只信封，从中小心翼翼取出两条纸条。

 

王田香：这是用隐形墨水处理的，就是在金圣贤随身带上船的书本里发现的。拼在一起， 正是满洲国安保局围剿中共抗联的军事情报。我已经与满洲国安保局证实过了，这条情报确 实是真实的。应该是金圣贤临上船前才窃取的，还没有来得及报给他的上级！

 

龙川肥原取过那两半截纸条，两手拼到了一起，凝神看了看，忽然抓起王田香手里的供 状，连同那两截字条，几下扯碎。

 

王田香：大佐！

 

龙川肥原转眼望着王田香，似笑非笑。

 

龙川肥原：你一定是位刑讯高手。

 

王田香一怔，随即颜面生光，恭敬点头。

 

王田香：不敢当！食皇军之禄，忠皇军之事！

 

龙川肥原：不必谦虚。三井寿一曾在船上审了金圣贤整整一夜，一无所获；你如果没有 指黑为白的手段，就绝不会拿到这样一份只求速死的认罪状！

 

龙川肥原说完，不再搭理王田香，继续观察四周。

王田香脸色一白，急忙跟在龙川肥原身后。

 

王田香：大佐，卑职虽然不才，但从事刑讯十年，自信还没办过一件冤假错案。

龙川肥原：金圣贤的供述与现场痕迹完全不吻合。

 

王田香不知所然地四望－－除了地上的血迹，看不出还有什么现场痕迹的残留。

 

王田香：不吻合？——大佐，恕卑职愚昧，是在看不出哪里不吻合。

 

龙川肥原轻蔑地看了王田香一眼。

 

龙川肥原：回答我；当时室温下，一滴血液，从离开人体到完全干涸，需要多长时间？

 

王田香茫然摇了摇头。

 

龙川肥原：你的血，从落到地面到开始凝固，用了五分钟，完全凝固，大约十五分钟。 可按照金圣贤的供词，他是趁着森田召集众专家检验李宁玉的推算稿纸时，闯入机电室杀人 发报。尸体是一击致命，杀人最多五分钟，电文也不过六个字，从杀人到离开，最多不过七 到十分钟。根据三井的回忆，金圣贤离开森田办公室的时间，也确实很短。

 

龙川肥原一指地上的血迹。

 

龙川肥原：你看这滴血，边际留有脚印的痕迹，而且纹理分明，这说明，是在血液干涸 后被人踩上的。

【（切）森田与三井离去，吴志国自天花板上跳下。

吴志国的皮鞋后跟，恰恰踩在地上血滴的边缘。 】

 

龙川肥原：森田和三井的鞋子我都已查过，没有丝毫的血迹残留。所以那个人只能是凶 手。杀完人，发完报，还停留在现场的原因，只能有一个－－是森田和三井赶到了。

 

【（切）吴志国结束发报，摘下耳机，快步走到门口。

脚步声已到了门外。

（切）森田环顾室内，一手持枪防备，慢慢走入室内。 】

金圣贤吓得后退两步，站在走廊上，再不敢动。

 

龙川肥原：也就是说，森田赶到时，凶手还在这间屋里。因此，绝不可能是金圣贤！

 

王田香呆了一呆，龙川肥原继续四顾室内。

 

龙川肥原：可是......他当时在藏在什么地方呢？

 

王田香：大佐，金圣贤行李里可是搜出了机密情报，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

 

龙川肥原：正式这份实打实的证据，让我相信，他不但不是杀人发报的凶手，更不会是 斯大林的间谍！

 

王田香：为什么？

 

龙川肥原：把情报分成两部分传递，这是在“情报市场”参与情报黑市交易的标准做法－ －第一部分先换区定金，“验货”后才交出第二部分，领取余款。一个为了金钱在黑市上出卖 情报的交易者，绝不可能会是被苏共洗脑，视“信仰”高于一切的间谍！

 

王田香怔然望着地上被撕碎的供状，怅然叹了口气。

 

王田香：卑职无能，真相还是漏网了。

 

龙川肥原轻蔑一笑：不，他们还在网里，只是一时无法确定，到底是哪条鱼罢了。

王田香望着龙川肥原，发出一声由衷地惊叹。

 

王田香：有龙川大佐的火眼金睛，不怕真凶跑到天上去！

 

龙川肥原：天上？

 

龙川肥原眼睛一亮，忽然望向墙角的钢柱，跟着抬头望向天花板。

【（切）脚步声到了门外，吴志国猛然抓住墙角的钢柱，跃身而起，爬到柱顶，凭臂力将

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天花板上。 】

 

龙川肥原：原来他就是藏在这里！

 

12.宴会厅 日 内

宴会厅内，还维持着森田被刺那晚的原状。

金生火、顾晓梦玩牌的桌上，还散落着那副扑克。龙川肥原走过去，拿起了扑克牌。

 

龙川肥原：当时餐厅有除了森田，还有二十六个人，每个人都可能是刺客。但从刺杀的 成功率上来看，最有可能得手的，当然是那个顾晓梦。

 

龙川肥原说着，将一张红桃 Q 抛了出来。

 

王田香：就是船王顾民章的独生千金？——豪门名媛做刺客，这不太可能吧？

 

龙川肥原：正是因为父亲富可敌国，她却要进入间谍部门出生入死，不是很可疑么？

 

王田香低下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王田香：她没有机会替换餐刀啊。

 

龙川肥原：不，她有机会。 

 

【（切）三井手持手电，一次照向厅内众人。

金圣贤、白小年、吴志国、金生火、李宁玉……都在原来的位置。只有顾晓梦手足无措 地站在舞池中央。

所有人都被光晕中，森田的尸体惊呆了！

隐身在黑暗中的顾晓梦突然开始行动，快速走到森田座位旁，拿到了森田的餐刀！ 】

 

龙川肥原：发现森田大佐时，这里一片混乱。她完全可以趁乱拿了大佐的餐刀。

 

王田香：可如果这样推测的话，当时厅中每个人，都有偷取餐刀的机会。

 

龙川肥原：没错。所以最能洗脱顾晓梦刺杀嫌疑的，并非是没有机会替换餐刀，而是她 不可能是闯入机电室杀人发报的真凶，就没有刺杀森田的动机。毕竟，要借助一根钢柱撑在 天花板上数分钟，需要极为强悍的臂力，这不像一个年轻女人可以做到的。

 

龙川说着，又抛出一张黑桃 Q。

 

龙川肥原：同理，李宁玉也不太可能是真凶。她的手上还有严重的伤病，更何况，她当 时应该正在会议室中紧张破译二代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王田香：这样，所有的女人都排除了。金圣贤也不可能是那个杀人间谍。那最大的嫌疑， 就在吴志国、金生火、白小年这些男人身上了！

 

龙川肥原：白小年也不可能。很简单，机电室被闯入时，他根本没上船。

 

龙川肥原丢出一张方片 J。

 

王田香：金生火！此人老奸巨猾，是经戴笠精心栽培的顶尖间谍，杀人、发报、暗杀， 对他都小菜一碟！

 

龙川肥原看了王田香一眼，丢出一张梅花 K。

 

龙川肥原：别忘了，他戴着眼镜。这位军统的王牌间谍年过五旬了，就算他还有力气攀 上天花板，眼睛也会比他先掉下来。

 

王田香想起金生火的行为动作，忍不住笑了出声，忽然目色一凛。

 

王田香：吴志国！一流的杀手，杀人可是本行。

 

龙川肥原：偏偏就是他。最不可能。

 

龙川肥原打出一张黑桃 K。

 

龙川肥原：从我一踏进这条走廊，就明白，电报室里的人，走廊上的两名守卫的士兵， 都是吴志国杀的。计划和动作都太漂亮了，只有天生的杀手才做得出来。只是他根本没有时 间，在走廊杀人后，返回餐厅内刺杀森田那个蠢货。

 

龙川肥原站起身，怅然望着厅内的那张餐桌，似乎又看到了那场最后的晚餐。

 

龙川肥原（日语）：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王田香倒释然了。

 

王田香：那这么说，剿总司令部的五个人，都算是洗脱嫌疑了杀害大佐的嫌疑？剩下的， 就是王克敏方面的几个人了。

 

龙川肥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盯着那张餐桌。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森田的尸体静静躺在桌上；金生火、顾晓梦、李宁玉等人围桌而 坐，举杯谈笑。

 

王田香：看来那晚的真相，只有森田大佐才知道了。

 

龙川肥原：死人不会说话。但凶手，始终会与他们的“杰作”保持对话，只是他们的频 率，我们听不见。

 

龙川肥原转过头，用一种打量尸体的目光望着王田香，残忍地笑了。

 

龙川肥原：现在要做的，就是暴露他们的波段，破译他们的密码。

 

敲门声起。

 

龙川肥原（日语）：进来！

 

一名机要员推门而入，径直走到龙川肥原面前，看了王田香一眼，没有开口。

 

龙川肥原（日语）：说吧。

 

王田香神色亮了。

 

机要员（日语）：黄雀发来的急电。大佐一直追查的共匪沪宁杭区域的地下党组织，终于有迹象了。

 

机要员将手中的杂志递了上来。

龙川肥原接在手里——是一本《佳媛》。

 

13.（切）街头书店 日 内

书店内整齐摆放着书籍杂志，《佳媛》夹在其中，格外显眼。

身穿西装的宋芝白，风度翩翩地走入书店，径直走到柜台前。

柜台后老板笑脸相迎。

 

老板：宋老师，又来了？

 

宋芝白掏出一张大额钞票，递到老板跟前。

老板吃了一惊，没敢伸手接。

 

老板：您这是？

 

宋芝白点了点四周的杂志。

 

宋芝白：这两年的旧杂志，我都要了。

 

14.宴会厅 日 内

 

龙川肥原（日语）：杂志密电？——用杂志传递情报？

 

龙川肥原将杂志书页一翻而过。

那篇《论《乱世佳人》中斯嘉丽之爱的任性》一掠而过。

 

15.剿总司令部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日 内

电话铃声不时响起。

屋里几个座位已空，只还剩下顾晓梦和赵小曼两个人。

顾晓梦埋头在一堆稿纸前，手持剪刀，将电文裁成一个个字符的小方块。略加思索，飞 快地将字块顺序调换，重新排列成行。

顾晓梦持笔，在纸上继续演算破译。

在她旁边座位上，赵小曼悠闲自得地搓着指甲。

纸上的字符渐渐成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顾晓梦望着译出来的电文，怔了一怔，翻开文件夹，查到了电文的发报机构——庄蝶剧

院。

顾晓梦抓起电话，瞥了一眼旁边的赵小曼，拨通了电话。

 

顾晓梦：喂？请找刘宗林－－喂，那个什么“庄生晓梦”的电文，是你发的吧？——你搞 什么鬼？

 

16.庄蝶剧院 日 内

刘宗林手插西装口袋，得意地看了看身边的同事，压低声音对着听筒笑语。

 

刘宗林：我还能搞什么鬼？有个狠心的人，已经十天又十三个小时没有和我说上一句话了，我只能通过密电，给这个狠心人传句话。

 

17.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日 内

 

顾晓梦：传句话？用这种方式？－－我可警告你，普通上台的发报也在情报系统的监控 范围内，一旦发现异常内容，可以不经破译查实，直接逮捕！你以后少发疯！

18.庄蝶剧院 日 内

刘宗林：嗳，嗳！你不要生气呀！不过你肯为我生气，就说明你的心，还没那么狠－－

 

刘宗林看看四周，再次压低了声音。

 

下刘宗林：那篇《论《乱世佳人》中斯嘉丽之爱的任性》，已经刊发到最新的《佳媛》上了，你去买一份，看看......专为你写的文章，你看过了，也不肯回我一个字。

19.业务办公室 日 内

顾晓梦：真无聊！

 

顾晓梦轻斥一声，扣上了电话。

 

赵小曼：怎么，男朋友啊？

 

赵小曼不知什么时候，凑到顾晓梦身后，顾晓梦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顾晓梦：不是，你误会了。

 

赵小曼：你用不着瞒我，反正，也瞒不过我。

 

赵小曼得意又亲昵地笑了笑，瞟了眼窗外，手指向李宁玉办公室的方向一点。

 

赵小曼：就像那位－－她跟吴志国吴大队长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吧？

 

顾晓梦停住了翻动文件的手，抬眼望着赵小曼。

 

顾晓梦：什么关系？同事关系？

 

赵小曼：你是真不知道！嗳，我告诉你，她呀，已经是第三次嫁人啦，据说，头一任丈夫是乡绅的儿子，供她出国留洋，可她念完书，回来就要跟人家少爷离婚！生生把少爷给气 得撞了车！第二个更冤，还是张学良的心腹，少帅一失了脚，她又想踹了人家，结果这位气 性大，把自己憋闷了！现在的第三个啊，听说以前也得意过，现在也落魄了－－所以，这又 扯上了吴大队长。

 

赵小曼靠在顾晓梦的椅子后头，一遍熟练地磨着指甲，一边嘴里不停。

 

赵小曼：你说，她是不是五行克夫啊？都是挺好的男人，到她手里，全败了。

 

赵小曼嗤笑一声，抬起眼，撂下指甲钳，又是诡异一笑。

 

赵小曼：不过吴大队长贴上她，可是得了济了。知道为什么人家立功多么？情报科的情报一出来，金处长还没看呢，那边儿就先知道了－－嗳，你在记什么呢？

 

赵小曼忽然发现顾晓梦持笔在文件纸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顾晓梦：专业记者用的现场速记法－－你的话里涉及情报科的保密工作，我得把你说的 话记下来，好跟李科长备案呢。

 

赵小曼怔了一怔，顿时脸色通红，狠狠摔下指甲钳，走回自己桌前。

 

赵小曼：——马屁精！

 

顾晓梦讽刺地一笑，撕破了文件纸，继续破译。

 

20.办公室内 日 内

壁上挂钟走动。

顾晓梦一笔笔抄下破译出来的电文：六月十一日九点三刻于“大世界”发廊西侧接头蝎， 执行三类暗号。

顾晓梦将破译后的电文抄上稿纸，夹入文件夹，打开抽屉检出印章，在文件夹左上角盖 上“机密”二字的标签。

顾晓梦站起身，拿起文件夹正要往外走，不提防赵小曼忽然站起来，向她伸出手。

 

赵小曼：给我。我去送给李科长。

 

顾晓梦瞥了眼她桌上的指甲油。

 

顾晓梦：不劳。你忙。

 

赵小曼：没有你忙。李科长说了，送来的电文，一半以上都要交给你一个人破译。你的时间宝贵，别浪费在这些程序上。

 

赵小曼说着，又将一叠文件夹搬到顾晓梦的桌上。

 

赵小曼：这是 417 到 423 号密电。没错,是我的工作，但我怕你完不成科长的定额。哦，对了，按照时间要求，明天十二点前就要完成全部破译。

 

赵小曼对着顾晓梦甜甜一笑，伸手要拿顾晓梦手中的文件夹；顾晓梦回退一步，看了眼 壁上的挂钟。

 

顾晓梦：现在是下午两点半，离李科长给我的时限，还有不到十个小时。

 

赵小曼：要不怎么说，干这行的，时间最重要呢？就像办公室里的人事关系，最要紧的也是时间——就是先来后到。

 

顾晓梦笑得比赵小曼更甜蜜，手指一松，文件夹重重落在地上。

 

顾晓梦：真是太紧张了，都没有把文件好好递给你的时间了。

 

顾晓梦说完，悠然坐回到座位上，有条不紊地打开赵小曼塞过来的、最上面的文件夹。

赵小曼狠狠剜了顾晓梦一眼，俯身捡起地上的文件夹，愤然开门，却怔住了。

金生火正站在门外走廊上，手持一只文件夹，悠然吸着雪茄。

 

赵小曼：金处长！——您怎么来了？

 

赵小曼显然与金生火也十分亲熟，回头得意地看了眼顾晓梦，故意拖长了声音。

 

赵小曼：处长升了少将，我还没来得及去府上祝贺呢——我借和娴姐姐的外国杂志，也都忘了还。

 

金生火笑着挥了挥手，走入门中，关闭了房门。

 

金生火：不要不要，都是官场俗套——女孩子嘛，不要总学司令跟前的白秘书，太累。

 

金生火走到顾晓梦桌前，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破译文件，含笑看了她一眼，转身对着

赵小曼一笑。

 

金生火：莫怪老金不够绅士，刚才二位女士在屋里的讨论，我这双老军统的耳朵身不由 主，都听见了，职业病嘛！嗳，嗳，小曼你别讲，先听我说。你刚才教训晓梦的话，每句都 对。我很支持。

 

赵小曼看了眼顾晓梦，得意地哼了一声。

 

金生火：只是有一点，你还没说透。办公室里的人事关系，确实跟破译密电一样，但最 重要的不是时间，是时限。

 

金生火望着赵小曼的眼神有点冷，赵小曼的笑容变僵了。

 

金生火：所以先来后到不重要，时过境迁才要命。你说对吧？

 

一直埋头不语的顾晓梦闻言，抬头闪了金生火一眼；赵小曼紧抿嘴唇，手指紧紧攥着怀 里的文件夹。

 

金生火：世事如此。有更赶时运的，这些先来的，就先到一边凉快着吧。

 

金生火对她笑笑，抓起堆在顾晓梦面前的文件夹，随手丢到一旁的座位上，将手里的文 件夹放在顾晓梦跟前。

 

金生火：晓梦，停止其他一切工作，集中全力破译我的这份密电。有了结果，第一时间 直接报给我！——明白么？

 

赵小曼再也忍不住，推门而去。

 

21.办公室外走廊 日 外

赵小曼抱着文件夹穿过走廊，眼圈儿已经通红。

某人（OS）：司令！

赵小曼不由停住脚步，从走廊望下去，就是一楼大厅。

人来人往的大厅，张司令披着大氅，戴着墨镜，身后跟着白小年，气势浩荡走了进来。

众人忙不迭敬礼、问好。

赵小曼看着，一滴冷磊扑簌落下，忙伸指揩去。

22.办公室 日 内

顾晓梦：金处长，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金生火：怎么讲？

 

顾晓梦双手抱臂，瞥了眼赵小曼的座位。

 

顾晓梦：年轻女孩几句口角，何劳您堂堂处长助打太平拳？这样下去，不用几天，整个 司令部都知道我顾晓梦是您金处长的人了。这好意，我受不起。

 

金生火：晓梦，你当我真是如此无聊，掺和你们小丫头的争风吃醋？

 

金生火呵呵一笑，坐到赵小曼的位子上，伸手拨了拨零散一桌的化妆品、杂物。

 

金生火：自古好人难做哪！我不是在帮你欺她，而是看在她那个死去舅舅的面儿上，救 她的命哪！

 

顾晓梦：救命？

 

金生火转回头，笑眯眯望着顾晓梦。

 

金生火：这个赵小曼的来历，也瞒不过你，她就是前任司令钱虎翼的前外甥女儿。本事 不大，毛病不少，当时钱虎翼把她塞到我这里，就是为了监视机要处这个要害科室的一举一 动。现在嘛，钱虎翼死于非命，死因还是悬案，张司令正在全力清洗前任的势力痕迹。可她 还这么肆无忌惮，不明白冰山已消，灾星将到，是不是不要命了？

 

顾晓梦一时沉默了。

金生火一手拿起电话，夹着雪茄的手指游戏地拨着键盘。

 

金生火：我有言在先，情报科就是条下不去的“密码船”。你写在纸上的每个数字、拨 出去的每个号码、甚至自言自语的几句牢骚，都会受到看得见的内部监控，还有看不见的外 部监控。不明白这条规则，在这里，是活不长的。

 

顾晓梦勉强一笑。

 

顾晓梦：想不到，处长您看似阎王，实则菩萨。

 

金生火：有时候要行菩萨心肠，就不得不使阎王手段。

 

金生火放下电话听筒，懒洋洋站起身，走到顾晓梦座位前，伸手重重拍了拍他带来的那 只文件夹。

 

金生火：我现在，也得对你顾小姐阎王一把了——今夜就不要回家了，封闭一切外界来 往，全力把这条密电破译出来。天亮之前，务必把结果报给我！

 

顾晓梦怀疑地看了眼文件夹。

 

顾晓梦：这是哪方面的密电，这么要紧？

 

金生火：这是电讯科截获的军统高层发往上海站的密电！这个波段，最近发报频发，我 判断，戴笠应该是对上海、杭州一带的间谍活动有重大部署。

 

顾晓梦听到“戴笠”两字，目光一闪，双手一动，又止住了。

金生火看在眼里，嘴角暗笑，俯身嘱咐。

 

金生火：晓梦，你也知道这里的轻重！好机会呀——李宁玉不是还在难为你么？只要你 能破译成功，到时前线立功，破坏掉戴笠在上海一带的情报网络，你就在情报科站稳了脚跟， 谁也不敢再动你！

 

金生火说完，转身提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金生火：喂，内勤处么？——我是机要处金生火。今晚，情报科顾晓梦留守科室，执行 紧急破译任务，准备餐饭——对，执行一级安保。

 

金生火扣上电话，转回身，对顾晓梦和蔼一笑。

 

金生火：都给你安排好了，专心破译。记住，时间不重要，时机才要紧——机不可失， 失不再来！

 

金生火转身推门欲走，顾晓梦忽然叫住了他。

 

顾晓梦：金处长？

 

金生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晓梦：如果我破译不出来，怎么办？

 

顾晓梦笑得轻松，金生火伸出一指，笑着隔空点了点她。

 

金生火：晓梦，莫当玩笑。这么重要的情报，我压在你一个人身上，真要是破译不出， 贻误军机，我也没法子再把你留在机要处了！

 

顾晓梦：多谢处长苦心。

 

顾晓梦目视着办公室的大门关闭，放在文件夹的双手，闪电般打开了文件夹，翻看电 文。

 

22.李宁玉办公室 日 内

 

李宁玉：都是顾晓梦破译的么？

 

李宁玉合上文件夹，拿起钢笔，旋开笔帽，一壁问站在办公室对面的赵小曼。

 

赵小曼：是我。顾晓梦没有参与破译。

 

正要在文件夹封面签名的李宁玉停住了笔，抬眼望着赵小曼。

 

李宁玉：这条密电的第一道加密手段，是替换加密还是一次一密加密？

 

赵小曼一时哑口。

 

李宁玉：你今天的表现，我会写入你的年度操行记录。

 

李宁玉在文件夹“机密”标签的字样下，签下自己的名字，将它递给赵小曼。

 

李宁玉：送去给金处长。

 

赵小曼：是。

 

赵小曼转身要走，李宁玉看了眼壁上挂钟，又把她叫住了。

 

李宁玉：还有，告诉顾晓梦，417 号电文，今晚七点前给我破译结果。

 

赵小曼：不可能的。

 

李宁玉注视着赵小曼，眼中满是严厉的询问。

 

赵小曼：金处长亲自交给她一份重要密电，要求她停止一切正在进行的工作，全力破译，完成后直接交给金处长！

 

赵小曼把“直接”二字咬得很死。李宁玉的神色微动。

 

23.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夜 内

壁上挂钟就快指向七点。

窗帘紧闭，桌上开着一盏台灯，顾晓梦俯在灯影中，埋头破译。

替换字码；列出矩阵；演算结果……纸上的天书，渐渐露出了一鳞半爪的真面目。

顾晓梦手中的铅笔，在纸上划下两个汉字——孤舟。

她的手一抖，笔尖在纸上折断了！

24.（切）顾民章书房 夜 内

台灯下，顾民章手持放大镜，细细看着一幅古画上的线条纹理，少顷，放下放大镜，对 顾晓梦苦笑着叹口气。

 

顾民章：是真迹。戴局长此番不但费心，也费力了！

 

顾晓梦：可是送来这样一幅画，是什么意思？

 

顾民章苦笑着，垂眼望着画上的江雪渔翁。

 

顾民章：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哪是渔翁钓江雪？－－而是他戴笠的江水寒如厚雪，非要困住我这叶孤舟不可哪！

 

25.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夜 内

 

顾晓梦：爸爸！

 

顾晓梦豁然站起身，转身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顾晓梦（OS）：不行，这里一切都被内部监控了。我给爸爸示警，等于直接暴露了他。

【(切）金生火：你写在纸上的每个数字、拨出去的每个号码、甚至自言自语的几句牢骚， 都会受到看得见的内部监控，还有看不见的外部监视。 】

顾晓梦重又坐了回去，深深吸两口气，换了一支笔，继续破译全文。

 

【（切）龙川肥原办公室 夜 内

门窗紧闭，窗帘低垂。屋内昏暗。

一个背影（龙川肥原）走到桌前，伸手拉亮了台灯。

灯光亮起，赫然照见满桌、满地的《佳媛》杂志！

每份杂志上都有一副美女面容，衣着华丽，珠光宝气，姿容各异！

龙川肥原站在满屋的华服美女之中，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封面上的脸孔……

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份杂志上，封面女郎居然是顾晓梦！】

 

26.李宁玉办公室 夜 内

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

李宁玉笔直坐在桌前，电话响起的同时，手已摸上了听筒，却静待电话铃又响了两声，才轻轻接起。

 

李宁玉：情报科李宁玉。金处长——是，我还在办公室。

27.金生火办公室 夜 内

金生火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着听筒，一手把玩着那本托尔斯泰签名的《空王冠》。

 

金生火：我刚才开窗，看见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怎么，李科长今晚还有什么紧急业务么？

 

28.李宁玉办公室 夜 内

李宁玉：刚刚破译了 417 号电文。我马上给处长送过去。

 

李宁玉一边听着，一边抓起电话机身，轻轻走到窗前，伸指将紧闭的窗帘撩起一道缝。

走廊一片黑暗。斜斜望过去，只有隔壁窗帘的缝隙中露出一道光线，折在走廊通道的地面上。

 

29.金生火办公室 夜 内

 

金生火：不必了，明天给我也是一样。不就是那个什么“救国军”嘛，鸡鸣狗盗，东躲西藏放几记暗枪——吴大队长也忙不过来。是不是啊，李上校？

 

金生火坐直身子，声音还是笑着的，脸上表情都很冷。

 

金生火：宁玉，你也是我老部下，这回又共患难一场，莫怨我老金多嘴——新女性有事业心是好事，可总是撂下丈夫在家不管，长此以往，家宅不宁……还是你们女士吃亏！听我 的，早回家吧，啊？这个点钟，还赶得上给老潘说两句亲热话。

 

30.李宁玉办公室 夜 内

 

李宁玉：好，多谢处长关心。我马上回家。

李宁玉轻轻放下窗帘，扣上听筒，将电话放回桌上，关灯开门，走了出去。

 

31.办公室外走廊 夜 内

清脆的脚步声响在空旷走廊间，忽急忽慢。

李宁玉走到顾晓梦的办公室前，脚步微微一顿，忍不住转头向窗帘缝隙中望去。

32.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夜 内

窗外的脚步声听来很清晰，但顾晓梦已经对周围的环境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她手持铅笔，全神贯注地演算推导着，额角渗出冷汗。

在她笔下，相继出现了“将石”、“凤凰山”“九时”等字样。

33.办公室走廊 夜 内

李宁玉转眼，看向走廊尽头灯火通明的“处长办公室”，不再迟疑，加快脚步离开了。

34.龙川肥原办公室 夜 内

灯光照耀着桌上的一份档案，档案封面上赫然贴着一只标签：支那華中戦域の秘密を漏 らす事件の覚書。 昭和 14 年から 16 年まで （支那华中战区严重泄密事件备忘录 昭和十 四年至十六年）

龙川肥原坐在灯下，伸手取过档案，一手持笔，一手打开。

笔尖划过档案中一行字——九月二十一日九时，日军军部香取中将由二号码头抵沪。

他停笔略一思索，自桌上铺的《佳媛》杂志中，找到标印着“民国二十九年九月份”的那 一份，翻开，笔尖－－划过目录......一本杂志从头翻到尾，一无所获。

龙川肥原合上封面，目光满含思索，落在杂志封面上。

封面上是个身穿和服的女性。

龙川肥原想了想，推开那本杂志，手中的笔尖，再次移向了档案。

笔尖下的档案文字：三日凌晨二时，第一大队一百七十余人，偷袭凤凰山救国军。

 

龙川肥原（日语）：民国三十年三月......

 

龙川肥原抬起目光，在桌上的杂志中搜寻－－他的目光忽然滞住了！

那本标着“民国三十年三月”的《佳媛》杂志，封面女郎，赫然也是日式装扮！

民国二十九年九月份的杂志，封面的和服女郎！

和服衣领上的条纹！

女郎发髻上簪的菊花！

龙川肥原豁然站起身，目光在满桌满地的杂志间搜寻－－

无数个中式、西式、印度妆、朝鲜装的美女封面中，夹杂着几位神采各异的日式装扮的女郎面孔......

刀柄上的木纹！

手腕上，画出的奇异日式纹身！

龙川肥原：原来是这样！

 

35.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夜 内

顾晓梦手指微微颤抖着，把剪成小方块的字条拼了起来。

孤舟、江石、凤凰山、五点……等单词，渐渐拼成了一句话。

 

江石：局长钧命，21 日上午九时，赴凤凰山梧桐会馆，与孤舟会面。接头暗号：陈年龙井。

 

顾晓梦怔望着电文，悚然而惊！

 

36.龙川肥原办公室 夜 内

龙川肥原猛地伸长手臂，抓起桌上的电话。

龙川肥原（日语）：马上执行抓捕！——杂志上的密电已经被我破译了，我想，我已经 知道“老汉”是什么人了。

 

龙川肥原的目光，落回到那个日式女郎的封面上。他伸出手，缓缓抚过封面女郎照片下 的一行字。

印刷的字体——主任总编：何剪烛。

 

龙川肥原（日语）：等等！——不要让宪兵队的人出面，派他去——王田香。

 

37.情报科办公室 夜 内

顾晓梦悚然望着破译出来的电文

 

【(切)金生火：只要你能破译成功，到时前线立功，破坏掉戴笠在上海一带的情报网络， 你就在情报科站稳了脚跟，谁也不敢再动你！ 】

 

顾晓梦转眼看表，已经是午夜一点半了。

顾晓梦急剧思索少顷，走到电话前，提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

 

顾晓梦：内勤处么？对，我是情报科顾晓梦。马上给我送一份蓝山咖啡来。什么？没有？ 那种咖啡是给人喝的么？！——我今晚要彻夜工作，破译极度重要的电文，精力跟不上怎么 办？什么——？那是神经毒品，是德国人给战场上炮灰吃的升级鸦片，你也敢给我吃？！

 

顾晓梦两眼望着壁上的挂钟，语气咄咄逼人。少停，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顾晓梦：好了好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样吧，麻烦你给我家去个电话，对，就找 顾民章，爸爸知道我喝的咖啡在哪儿，让他马上派人给我送过来！——麻烦你帮帮忙，有情 后补，好吧？

 

听筒那头又说了句什么，顾晓梦的声音一提，又急躁了起来。

 

顾晓梦：不行？为什么？——都必须通过金处长么？！我让家里送一罐咖啡，也得金处 长批准？！

 

听筒那边忽然切断，只余“嘟嘟”忙音。顾晓梦泄气地扣上话筒，走回桌前，望着破译 出来的电文，一时无奈。

 

【（切）顾民章回身看着顾晓梦的眼睛，神色彻底地严厉起来。

顾民章：你真的以为，人称军统“间谍捕手”的金生火，就这么容易被人玩弄于股掌？】

 

正在思索间，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声声逼近。

顾晓梦不假思索，伸手将桌上分散的纸片抓在手里！

房门打开，金生火的笑脸出现在门外。

 

金生火：晓梦，进展还顺利么？

 

顾晓梦：还没有完全破译。

 

顾晓梦勉强一笑，金生火的目光却直落在她面前散落的纸片上，两步走到桌前。

桌上，还散落着几张零散的纸片，金生火手指推动着，嘴里不觉念出来。

 

金生火：凤凰山、梧桐会馆、陈年龙井……会面？孤舟？——真是这个“孤舟”！

 

金生火的语气忽然兴奋起来，顾晓梦竭力维持表情的平静，偷眼看他的反应。

 

顾晓梦：孤舟……这怎么了？

 

金生火：这个孤舟，就是戴笠派在杭州地区的第一号间谍！我们已经追查他很久了，苦 于此人隐藏太深——太好了，看目前的意思，是上海站的间谍头目要来凤凰山跟他会面，布 置戴笠的密令，太好了！

 

金生火伸手重重一锤桌子，纸片乱飞，他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丢在桌角，俯身将飞落桌下 的纸片捡起来。

 

金生火：晓梦，抓紧时间，按照戴笠派出密使的时限习惯，从上海到杭州，如此近的距 离，绝不会提前三十六个小时以上发令。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定要在他们行动前 布置好抓捕——晓梦，要不要我跟你一起破译？

 

顾晓梦：不必了！很快了，马上就可以全部破译了——天亮之前，不，五点之前，我一 定可以把电文内容交给处长！

 

金生火：那好！晓梦，一旦抓住了江石、孤舟，你我，可不仅仅是军衔升上两级的奖励 呀。

 

金生火笑着点了点顾晓梦肩头的军衔，抬手将桌角的物件拿到顾晓梦跟前。 是一罐印着英文的咖啡。

 

金生火：美国货，不是什么顶级蓝山，委屈晓梦了。完成任务，我保证请你喝世上最好 的咖啡！

 

金生火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忽然回头，望着顾晓梦又补了一句。

 

金生火：哦，再有什么需要，不必打内勤处的电话了。直接去我办公室——抓紧吧！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顾晓梦望着桌上那罐咖啡，顿感无力。

 

38.顾民章书房 夜 内

壁上的数个挂钟，还按照各自的时区走字。

离桌后的顾民章最近的那只时钟，钟面上可着“Washingdun”的花体英文，指针的时 间正指向两点整。

顾民章举起咖啡杯，轻抿一口，停下翻看报纸的手，按了下桌上的按铃。

轻轻的敲门声。

 

顾民章：请进。

 

密斯赵推门而入。

 

顾民章：晓梦还没回来？

 

密斯赵：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我曾打电话到机要处问过。哪位金处长接的电话，说临时有任务，小姐今晚就不回来了。

 

顾民章：唔。

 

顾民章垂下眼睛，望着被自己喝得半残的咖啡杯。少顷，忽然开口。

 

顾民章：密斯赵，今天晚上，百乐汇的美元黑市价，最高叫到多少？

 

密斯赵：一千五百零七，先生。

 

顾民章：一千五百零七。

 

顾民章重复了一遍，抬眼看了看表，站起身来。

 

顾民章：我要出去散散步。晓梦如果有电话回家，告诉她，明天我会带她去喝茶。

 

密斯赵：先生，这个时间——

 

顾民章：这个时间，华盛顿的下午两点。正是散步的好时候。

 

顾民章走到房门前，回身微笑。

 

顾民章：别忘了，我过的早就不是中国的时间了。

 

39.二太太家外街道 夜 外

 

一辆小车驶进了街道。

车门打开，王田香带着两个特务下了车。

王田香抬头打量——环境优雅宁静，两侧都是小洋楼。

前方右侧，小楼的二楼亮着灯。

王田香转头走进左边的一栋小楼内。

 

40.二太太家对面小楼 夜 内

小楼内一片昏暗。王田香穿过回廊，走到一间屋里。

屋里窗帘低垂，只开了桌上一盏台灯，两名特务站在窗前，手持望远镜，监视着对面的 小楼。

 

王田香：对面什么动静？

 

王田香走到窗前，接过望远镜，向对面望去。

 

特务：一直就在二楼，没什么异常。

 

望远镜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窈窕侧影（二太太/何剪烛）。

王田香猛地放下了望远镜！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41.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夜 内

壁上时钟，已经显示是三点半。

顾晓梦的桌前，还是零散着那几张纸片，还有金生火带来的那罐咖啡。

【（切）

赵小曼：要不怎么说，干这行的，时间最重要呢？办公室的人事关系，确实跟破译密电一样，但最重要的不是时间，是时限。

                                                                   】

顾晓梦缓缓张开了自己的手掌。

汗湿的掌中，那几片纸片已被浸潮，写着“九点”字样的纸片，已经模糊难辨。

顾晓梦将那掌柜纸片拈起，缓缓移向了桌上的散落纸片。

 

42.二太太家对面小楼 夜 内

王田香举着望远镜，瞄准对面小楼。

望远镜视野中，二太太的剪影映在窗帘上，换衣、梳头、搽脸，最终坐到灯下，似在看 书特务：王处长，现在要执行抓捕么？

王田香抬腕，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手表——午夜十二点半了。

 

王田香：再等等。大佐的命令，是切勿打草惊蛇。而且深夜，往往便于传递情报，也许， 我们会等来她的同伙。

 

就在他一分神的功夫，对面的灯光忽然闪了闪。

王田香慌忙再向望远镜中望去，所幸视野里，二太太灯下看书的剪影还在。他近乎贪婪 地打量着剪影的曲线，忽然发现——剪影一动不动！

哪里不对！王田香忽然转头望着桌上的台灯。

 

王田香：刚才，这盏灯闪了没有？

 

特务：没有……怎么了，王处长？

 

王田香：快！——她要跑了！

 

王田香拔出枪，头一个冲出了房间。

特务们紧跟着冲了出去。

 

43.二太太家外街道 夜 外

特务们围住了小楼的窗口、后门。

王田香一挥手，数个特务破门而入，王田香跟在他们后面，闪进了门内。

44.二太太家二楼 夜 内

王田香冲进二楼的卧房，顿时怔了。

窗前，“二太太”犹自身披睡袍，头缠浴巾，凭窗而坐，一动不动。

王田香一步步走上前，一把掀开了头上的浴巾——是个假人模特！

 

王田香：搜！给我掘地三尺地搜！

 

王田香将浴巾狠狠丢到地上，又是愤怒，又是惊恐！

45.情报科业务办公室 夜 内

用过的稿纸堆在一旁，顾晓梦手持铅笔，对照写满公式数字的稿纸，在另一张空白稿纸 上抄写内容。

演算矩阵中的“9”被改成了“7”， “126“改成了“345“……她飞快地修改着，不时抬眼看 看办公室的门。

壁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滑向了五点。

一手拿着原来的稿纸，一手拿着篡改后的稿纸，顾晓梦略一检查，将篡改的稿纸混入其 余用过的稿纸中间。

顾晓梦打开咖啡罐，在杯中加入咖啡，提起桌上的暖水瓶，浓浓冲了半杯咖啡。

她抓起那张原来的稿纸，悄无声息地将它撕成极小的碎片，撒入咖啡杯中。接着深深吸 了口气，举杯一饮而尽！

46.二太太家中 夜 内

特务疯狂地冲进一个个房间，打开衣橱，捣碎酒柜，疯狂地搜检翻找。

一个特务一脚踹开一个暗房，忽然一具惨白的“尸体”向他倒了下来！特务一声惨叫，

将“尸体”推倒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原来是个打扮精致的石膏模特！

特务借着走廊灯光向屋里一望；里面堆满了石膏模特，乍一看去，十分骇人。

特务：呸！晦气！

王田香缓缓逼近了那个倒地的石膏模特，打量着它窈窕的侧影线条。

 

特务：王处长，都搜过了！没有！

 

特务凑到王田香跟前，气喘吁吁。

 

王田香：再搜。灯闪之前，她还在房间里，这座楼里外都被围死了，她跑不出去！

 

特务：就差把马桶都挖出来搜了！处长，真的没有。

王田香转过脸，用一种杀人的目光盯着他，忽然抽了他一个耳光，站起身来，冷冷望着 地上的石膏像。

 

王田香：石膏像，总有吧？

 

47.暗房外 夜 内

满屋的石膏像，都是真人大小，或坐或立，搭配着各色衣服。

王田香走进屋里，环顾着各个石膏像，细看他们的装扮。

身穿旗袍的石膏像，颈上的珍珠项链，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切）《佳媛》的封面女郎像，旗袍，珍珠项链，翡翠手镯。

身穿和服发石膏像，衣领的条纹，簪在鬓边的菊花。

（切）《佳媛》的封面女郎像，条纹衣领，菊花。

身穿西装裙装的石膏像，英式遮阳帽，粉框眼镜。

（切）《佳媛》的封面女郎像，裙装，遮阳帽，眼镜。 】

 

特务也跟进来，啧啧称奇。

 

特务：像！真他妈的像——跟真人有啥区别！

 

王田香站在石膏像中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王田香：你们知道，真美人儿和假美人儿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特务茫然看着他。

 

特务：处长，您说……？

 

王田香嘿嘿一笑：真美人，肉是软和的。

王田香说着，猛地伸出手，捏住了身边旗袍石膏像的肩膀。

 

王田香：哦，硬的！

 

王田香猛地一推，石膏像倒地，摔碎了。

 

王田香：下一个！

 

王田香嬉笑着，闭着双眼，捉迷藏似的在石膏像间乱摸。

特务们兴奋地鬼叫起来。

 

特务：处长！右边这个！——奶子大！

特务：处长处长！我看那个像真的！

 

一个个石膏像被摔碎。

一个身穿飞行夹克的“石膏像”猛地站了起来！她摘掉戴在脸上的风镜，冷冷注视着王 田香。

王田香望着她，眼神似乎有些愕然。

 

王田香：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48.办公室外走廊 日 内

黎明透过窗户，射入走廊。

顾晓梦推开办公室的门，怀抱文件夹，目不斜视，快步走向金生火的办公室。

 

49.金生火办公室 日 内

金生火忽然打开了门。

 

金生火：五点半——还来得及么？

 

顾晓梦：来得及。

 

顾晓梦微笑着，将文件夹递给金生火。

金生火迫不及待地打开，双眼发光。

 

金生火：（江石：局长钧命，21 日上午十一时，赴凤凰山梧桐会馆，与孤舟会面。接头 暗号：陈年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