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角色
顾晓梦
女,0岁
顾晓梦,伪军军机处译电科科员,美艳玲珑、洒脱娇纵。她为了保全自己,不惜挑起风浪,将危机转嫁。她和吴志国针锋相对,和李宁玉情同姐妹,行事却莫测高深。她时而尖锐刻薄,时而柔弱温顺。
李宁玉
女,0岁
伪总队机要处译电科科长,高傲冷漠,卓尔不群,容貌姣好,却不苟言笑,智商超群,却离群居所。哈佛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具有天才般的心算和逻辑推理能力。
吴志国
男,0岁
第一剿匪大队大队长,冷漠料峭,偏执狠厉。自幼被当做杀人器养成,却险些命丧豢养者之手;集九州寒铁铸成他这一把杀人刀,却偏偏被迫投入伪总队这个火狱熔炉。
白小年
男,0岁
张司令的机要秘书,坚韧谨慎,机智过人,饱受世俗冷暖,深悉人情薄恶,表面愤世嫉俗,实则极度警惕,做事滴水不漏,深得张司令信任。
金生火
男,0岁
金生火,伪军军机处处长,处事温吞,但在局促背后,却隐藏着宿命的智慧。他吃喝玩乐养小妾,和其它腐败官员毫无差别,却胆小怕事,患得患失,很难让人把他和老鬼联系起来
王田香
男,0岁
伪总队特务处处长,坚韧诡诈,贪婪凶残,常年混迹市井,对人情世故,世俗规则极为精通,最擅长利用人性的欲望,因此惯于克制己欲,最终却克制不了自己对财、色二字的贪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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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
1.楼梯间 日 内
吴志国手中的铁丝越勒越紧。
老潘双眼血红,脖颈间的青筋暴出。
顾晓梦:吴大队长!
顾晓梦欲上前阻拦吴志国,却被金生火拉住了。
金生火:不要命了 !
李宁玉突然扑到吴志国身上,用尽全力气将他从老潘身上往下拽。
李宁玉:放开他,快放开!
吴志国:他是自己要死的!
老潘的眼底已爆出血丝。
李宁玉突然拔出吴志国随身佩戴的那把匕首,深深插进吴志国的肩头!
吴志国闷哼一声,手捂肩头自老潘身上滚下来,极度震惊地看着李宁玉。
李宁玉慌忙扶起老潘,老潘咳呛两声,甩开李宁玉,摇摇晃晃走到吴志国跟前。
李宁玉:走!你快走!--不想死就快走!
李宁玉声嘶力竭冲老潘大吼。
老潘回头,定定看了李宁玉一眼。
老潘:我不会死。也不会叫你死。李宁玉,我就是一座牢。
老潘看着负伤在地的吴志国,冷瑟瑟笑了。
老潘:只要我活着,困你一辈子!
李宁玉凄然注视着他,老潘挺直脊背,大步下楼。
金生火望着他的背影,喟然低叹。
金生火:愚者寻死,奈何,奈何哪!
2.张司令家客厅 夜 内
白小年手持一直放大镜,弯腰贴近一幅写意山水国画,细细看了半晌,放下放大镜,赞不绝口。
白小年:气势磅礴,意态纵横!确实是大师中的大师之笔--怎么,这居然是师母主创,……补笔的?
白小年连忙又弯腰,将题跋看了又看,直起身,惊讶地望着张司令。
张司令笑眯眯地弯起食指,抿了抿唇边两撮胡子。
张司令:小年哪,都说你这双眼睛厉害。能看出来,哪一笔是你师母的,哪一笔是大师的?
白小年瞄了眼画上山头,拇指大的孤松,连连摇头。
白小年:看不出!看不出!司令,师母手笔直与……一般无二哪!
张司令哈哈大笑,伸手在画上那棵松树上一指。
张司令:喏,这就是你师母画的,别的,都是……补笔!
白小年:哦--!孤松郁山椒,肃爽凌清霄。要是没有师母这棵凌霄孤松,这一挂如画江山,精神全无,都成了毫无美感的残山剩水!
张司令:别夸了,别夸了!--美不决定价值,价值才决定美。
张司令挥挥手,斜眼瞥了一旁布置餐桌的夫人一眼,对白小年低声密语。
张司令:那个任性婆娘,我原本是要逼出……一幅画,才借了个“补笔”的由头,题跋得写……的大名,这才值钱。可她倒好,还真把自己当“主笔”的了!嗨,糟蹋我这番心思 了!
张司令痛心捶手大叹,白小年恍然领悟,连连点头。
白小年:司令放心!我去想办法!一定让……再给您用心画上一幅山水--这次不是给 师母“补笔”,是为司令您“补壁”!
张司令: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
张司令满意地拍着白小年的肩膀,扶着他一路往沙发处走去。
张司令:来,这边等着,给你们庆功!
3.金生火办公室 日 内
金生火:今晚上张司令的庆功宴,看来也是去不成了!
金生火挑起窗帘,怅然向外望了一眼,转身看着站在桌前给吴志国包扎的顾晓梦。
金生火:晓梦,吴大队长伤得不要紧吧?--瞧瞧这衣服上!
顾晓梦:伤口不深,没伤到要害,出血也不多。玉姐没用什么力气。
顾晓梦利索地包扎完伤口,赤裸上身的吴志国不由抬眼看了李宁玉一眼,李宁玉只是静 静坐在桌前灯下,双眼望地。
金生火:岀血不多?
金生火皱皱眉,伸手挑起吴志国脱下的上衣,其上可见多处斑斑血迹。
顾晓梦:衣服上不是吴大队长的血。
金生火猛地回转身,看看李宁玉,又看看顾晓梦,凑近吴志国小心翼翼发问。
金生火:那就是执行抓捕时染上的了--吴大队长,抓住“孤舟”了?
顾晓梦收拾敷料药品的手略一顿,与李宁玉一起将目光投到吴志国身上。吴志国却只顾 眼睁睁看着李宁玉。
金生火:吴大队长?
吴志国:为什么?
金生火:什么“为什么”?
金生火急不可耐地走到吴志国的身前,看到他的眼神,恍然大悟。当即双手抱臂冷眼笑 观,不再追问。
吴志国:告诉我,为什么?
李宁玉:因为,我不能第三次当未亡人了。
吴志国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
金生火:李科长回答了你,现在,吴大队长也可以回答我了吧?
吴志国定定望着李宁玉,突然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金生火:嗳,吴大队长!
吴志国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
吴志国:你们的情报失误了,凤凰山里外都搜遍了,根本没有什么“孤舟”!
金生火:那你身上这些血……
吴志国:是山上那些人的。
顾晓梦一惊:山上?
吴志国:没抓到人,不是情报错误,就只能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所以,今早在凤凰山上 所有能抓住的人,我都杀了,一个活口没留!
顾晓梦:所有人?
顾晓梦猛地望向桌上的血衬衣,脸色骤然惨白!
吴志国大步走了出去,笃笃脚步沿走廊远去。
金生火望着他背影远去,嗤笑一声,走回到沙发前坐下。
金生火:宁玉,你果然是天才,密电还真就是假的。
顾晓梦略带忐忑地望向李宁玉,李宁玉却只顾怔怔看着那件血衣。
金生火:这得几十条人命吧?好啊,消息走漏,这就省了咱们跟张司令请罪了。吴大队 长这人情来得重哪。
血衣之前的李宁玉突然低下头,双手捂住口鼻,痛苦地干呕着,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4.张司令家客厅 夜 内
张司令:小年……小年,起什么名字不好,非叫“小年”--你这名字吃亏呀!
张司令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白小年,长长叹了口气。
白小年:司令指教?
张司令:叫人一听,就觉得年小资历浅。混在这行里头,资历最要紧,就像咱这个“副 司令”一直缺着,金生火跟吴志国的眼儿都盯出血来了,可我心里头,最看中的,还是你!
白小年:金处长有资历,吴大队长有军功,都非白小年可及。司令错爱,我由衷感激。
张司令冷笑着眯起了眼。
张司令:小年呐,你还是太老实。资历,军功,那都是摆给会议桌看的东西;官场如家庭,我这个家长要选个管家,不会在乎年长年幼,有功无功,在乎的是这个——
张司令伸手一按自己的心口。
张司令:提拔个不一条心的人上来,那不就是在自己背后插了一把刀么!
白小年:司令,不至于吧?
张司令:不至于?你想想--
张司令正要说话,沙发之间的茶几上,电话突然响起。
张司令对白小年丢了个眼色,白小年敏捷地提起了话筒。
白小年:您好,张司令府上。金处长--?
白小年忙望向张司令,张司令却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接听。
5.金生火办公室 夜 内
金生火脸上冷笑,口气却无比诚挚。
金生火:白秘书去得早嘛!是呀是呀,司令家宴庆功,当然求之不得--只可惜,唉, 可惜!
6.张司令家客厅 夜 内
白小年:是么?--还有这种事?!都不要紧吧?好,好,好的,金处长放心,我一定 转告司令。——那就辛苦金处长了!
7.金生火办公室 夜 内
金生火扣上听筒,冷冷一笑。
金生火:狼狈。
掏出雪茄,翻烤点燃。金生火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望着桌上那件血衣,陷入深深 的思索。
8.张司令家客厅 夜 内
白小年放下听筒。
白小年:金生火打来的,向司令您赔罪,今晚的庆功宴,他们机要处三个人,还有吴大 队长,都来不了!
张司令脸色一寒,跟着连声冷笑。
张司令:看看,看看!还说是不是跟我一条心,现在连他们的脸皮都不是一张了!
白小年:司令误会了。他们倒不是有意扫兴。说起来可笑,今天就在机要处,李宁玉被 她丈夫当众打了!好巧不巧,吴志国过去,差点把人给杀了--司令您想,出了这样的尴尬 事,李宁玉和吴志国还能在您这张桌子上吃饭么?顾晓梦怕李宁玉想不开,硬带她回了顾家; 金生火呢,怕她那个丈夫再来司令部闹事出丑,得留在机要处守着。
9.顾家大门外 夜 外
黑色的小汽车,一直开到顾家大门外才停下。
车灯清楚照亮了门外的“顾民章 宅”的门牌。
坐在驾驶座中的顾晓梦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大门内,一个男佣匆匆开门。
10.车内 夜 内
顾晓梦:这老赵,一到晚上,就比猫还懒!
顾晓梦含笑抱怨,伸出手臂越过副驾驶座上的李宁玉,为她打开了身侧的车门。
顾晓梦:快走吧--我可饿坏了。
李宁玉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顾晓梦:玉姐,怎么了?
顾晓梦看着李宁玉的脸色。
李宁玉:我该回家
顾晓梦:不,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暗房 夜 内
暗房暖红的灯光,照着李宁玉的那张照片--密码船前,傲然独立。
李宁玉长久望着照片,她身侧的顾晓梦则望着她犹带红印的脸。
顾晓梦:玉姐,这才是你。
李宁玉转过脸,不解地瞥她一眼,又移开了眼睛。
顾晓梦:我还记得,森田宣布二代机被成功破解时,你的样子;我也记得,三井那个王 八蛋要把我们都闷死在大厅里,你推开那道门时的样子--玉姐,你是个天才,你甚至像是 一尊神。
李宁玉:你到底要说什么?
顾晓梦:这样的你,为什么还要忍耐那样的混蛋?
李宁玉脸色严冷起来,她看都不看顾晓梦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顾晓梦扯下那张照片,跟在李宁玉身后,快步追赶。
顾晓梦:玉姐,看看你自己!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离开他!要么,要么就杀了他! 我可以帮你……
李宁玉豁然停步回头,冷冷逼视顾晓梦。
李宁玉:请你记住,他是我的丈夫!
顾晓梦:可他在虐待你!
李宁玉:那也和你毫无关系!--不自量力。
李宁玉淡淡抛下一句,转身又向门口走去。
顾晓梦:玉姐,你去哪儿?
李宁玉:回家!
顾晓梦:我不准你回去!
顾晓梦疾步追上,李宁玉却已拉开了面前的门。
门外,露出顾民章的脸,李宁玉一见之下,怔住了。
顾民章含笑看她一眼,转而望向顾晓梦。
顾民章:晓梦,刚刚密斯赵告诉我,你有客人。
顾晓梦:爸爸!
顾晓梦心虚地看了眼顾民章,两步挡在了李宁玉身前。
顾晓梦:也是临时起意。这位,这位就是--
顾民章伸出一根手指,挡住了她未出口的话;他含笑打量了一下李宁玉,点了点头。
顾民章:让我猜一猜。嗯,这位女士,应该就是你敬佩不已的新上司,破译天才李科长, 对么?
与金生火到访不同,顾民章的随和态度,让顾晓梦颇为惊讶;李宁玉看了顾民章一眼, 点点头,算是行礼。
李宁玉:顾会长过誉了。我就是李宁玉,这次来府上,只是顺路。不打扰了。
李宁玉又点一点头,自顾民章身侧走过。
顾晓梦急忙以求助的目光看向父亲。
顾民章:晓梦是极少带朋友回家的。看来,她是真心喜欢李科长。
顾民章瞥了眼顾晓梦手中的照片,微笑着望向李宁玉的背影。
顾民章:这个时间了,留下来用个便饭吧。就算,给我这个父亲一分薄面,不要让我的 女儿又发脾气不肯吃饭,好么?
李宁玉的脚步停住了。
11.张司令家客厅 夜 内
张司令:这借口,你也信?
白小年:李宁玉那么清高要面子的人,做不出来这样的局吧?
张司令:他们四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忘了那封电报了?
白小年的脸色严峻起来。
张司令走到饭桌前,望着摆好的菜肴和空着的六副碗筷,咬牙冷笑。
张司令:有鬼啊,心里都有鬼!看什么都是“鸿门宴”!
白小年:“密码船”上的事,已经结案了。他们何至于这样?
张司令:结案了?做你的清秋大梦!
张司令看看左右,凑近了白小年。
张司令:你不是告诉过我,王田香己经把金圣贤的审讯结果上报情报部了么?可我昨天收到的消息,情报部根本没有接到什么供状!这个案子,已经交接给特务机关的副机关长龙 川肥原了!--小年,你明白这个分量了吧?
白小年:日本人要重新调查?!
张司令冷笑着点点头。
张司令:到时候,金圣贤的供状,那个龙川肥原会认么?
白小年:司令,有什么安排?
张司令:简单。八个字:借刀杀人,斩草除根!
白小年:为什么。
张司令:裘庄。
张司令眼底闪过一丝凶光,白小年神色暗沉了下去。
灯光照着摆满佳肴的饭桌,白小年眼前却浮现出那夜船上的最后—餐。
【(切)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森田的尸体静静躺在桌上;金生火、顾晓梦、李宁玉等人 围桌而坐,举杯谈笑。 】
白小年:上船容易,下船难!
厅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正在布置餐桌的张司令夫人停住了手。
12.顾民章家餐厅 夜 内
三人围着餐桌,吃的是西餐,顾晓梦面前的盘子己经快空了。
密斯赵含笑指挥女仆,给他们三人奉上餐后布丁。
顾晓梦:密斯赵,这布丁一定是你亲手做的,越来越好吃了!可惜你平时架子太大,没 有重要客人,我想吃也吃不到!
密斯赵微笑看了眼顾民章,顾民章手持红酒杯,笑望女儿和李宁玉。
顾民章:那是因为你今晚心情格外好。--李科长,我这个女儿,实在是被宠坏了,还 请您多多担待。
李宁玉:顾会长太客气了。顾小姐,有张司令和金处长关照,我不过是个小小科长。
顾民章: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
顾民章放下酒杯,正色望着李宁玉。
顾民章:李科长,其实今天我执意留下您,是为了当面向您致谢。
李宁玉:初次见面,顾会长如何谈谢?
顾民章:谢谢你,救了我女儿的命!
顾晓梦的笑容凝固了,她略为紧张地望着高深莫测的父亲,还有不动声色的李宁玉。
顾民章:晓梦,你大概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欠了李科长这份情吧?
顾民章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抽出一支酒,扫了眼,又换了一支。
顾民章:刚刚在暗房里,我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李科长,是因为,我看过晓梦给你拍的那 张照片。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个女儿,是李科长给我活着送下船的!
顾晓梦:爸爸……?
李宁玉:还是那句话,顾会长,太过誉了。
顾民章:不,顾某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顾民章看了眼手中红酒的标签,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开瓶器就要开瓶。一旁的女仆想 要帮忙,被他伸手挡住了。
顾民章:顾晓梦不知轻重,违规带着微型照相机上船,偏偏船上又岀现了森田被刺的案 子。就算情报部的三井这些人,当场不追究,与情报部关系紧张的特务机关、特高课,也绝 不会放过她!可是,有了李科长这张“不合时宜”的照片--
顾民章熟练地打开红酒,走到李宁玉跟前,亲手将红酒倒入她面前的酒杯中。
顾民章:她带着相机上船的这个疑点,就成了不懂规矩的新人莽撞之举,免掉一场杀身 之祸。李科长,我说得对么?
李宁玉望着面前的红酒,不说话。
顾晓梦:原来是这样!
顾晓梦动容,不由自主站起来,走近李宁玉半步。
她的目光,落在李宁玉放在桌面上的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手腕上,不由闪过一丝愧疚。
顾晓梦:玉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宁玉:顾会长,您过誉了。我说的这一句,是实话。
李宁玉将目光从酒杯上抬起,避开顾晓梦,落在顾民章脸上。
李宁玉:这张照片,确实是我故意让令爱拍下的,当然也是为了撇清她的疑点;但更重 要的目的,是为了测试她。
顾民章:所以,我这个傻女儿,至今也没破译李科长的良苦用心,所以,也没有通过您 的考试,对么?
李宁玉: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认为顾小姐不适合情报破译工作,曾经竭力反对她进入我 分管的业务科室。
李宁玉站起身,凝望着顾民章。
李宁玉:情报科,就像那艘密码船,登上去就是刀光剑影,生死只差毫厘。顾会长只有 这一位女儿,一定爱她如性命。所以——
李宁玉的话没有说下去,含义自明;顾民章笑笑,看了顾晓梦一眼。
顾民章:李科长的苦心,我心领。可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也无能为力。
李宁玉凝望着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顾民章举高了手中的酒杯。
顾民章:这杯酒,我敬李科长——厚情不言谢,以后,若有顾某人能够帮忙的地方,请 一定开口。
李宁玉看了眼酒杯。
李宁玉:顾会长,我不会喝酒。
顾民章:这是民国二十年的 Vintage Port,也不能喝么?
顾民章期待地望着李宁玉,李宁玉沉默一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宁玉:是九月酿的么?
顾民章:当然是九月。
李宁玉放下酒杯,轻轻推开了身后的椅子。
李宁玉:我真的该告辞了。
13.顾家客厅 夜 外
李宁玉走向客厅玄关。
顾晓梦:玉姐!
顾晓梦两步追上她,李宁玉转回头。
顾晓梦:我送你。
李宁玉:不必了。
顾晓梦:我送你回司令部--我不准你再回那个什么“家”!
李宁玉看她一眼,没有说话,顾晓梦将手中的照片递了上去。
顾晓梦:还有,带上这个--玉姐,谢谢你!
顾晓梦声音中满怀感激,李宁玉却抽过照片,淡淡扫了一眼,反手将它丢在身后的茶几 上。
李宁玉:危机已经解除,这照片,没用了。
李宁玉不再理她,转身向外走;顾晓梦一怔,来不及捡照片,急忙跟上了她。
14.顾家大门外 夜 外
顾晓梦驾驶汽车,带着李宁玉,在夜色中缓缓驶出了顾家大门。
15.顾民章书房 夜 内
顾民章靠在书房窗前,望着夜色中的汽车开远。
他转回身,望向书桌,神色凝重。
书桌上,是李宁玉的那张照片。
16.街道 夜 外
汽车行驶在静谧的街道上。
17.车内 夜 内
李宁玉侧脸望着窗外的夜色,左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右手手腕的伤口。
正在开车的顾晓梦看了她的手腕一眼。
顾晓梦:快好了吧?
李宁玉:快了。只要,我不再继续吃你给的“甘草”。
车身猛地一颤,顾晓梦吃惊地转眼盯着李宁玉。
李宁玉转头望着她,似笑非笑。
李宁玉:甘草片,真是个好东西。泡到水里能敷脸防晒,犯了哮喘能止咳平喘。要是哪 儿伤了、破了,多吃几片,还能引起水肿。你在德国学的是数学吧?对中医药倒也有点研究 ...
李宁玉:小心开车
顾晓梦慌忙收回目光,紧张地盯着车窗外的夜色道路。
顾晓梦:玉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宁玉:我只庆幸,你给我吃的,不是衣领里的氰化钾。
【(切)李宁玉深深看了看顾晓梦,抓起她掌心的药片,仰头呑下。
李宁玉:有时候,我倒是希望,吃下去的就是氰化钾。 】
顾晓梦: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
夜色下,李宁玉的眼神毫无波澜,嘴角淡淡一笑。
李宁玉:再毒的东西我都吃下去过,还差这几片甘草么?我只是奇怪,你苦心设计,让 我的手伤势加重,千方百计进入情报科,一次次放低姿态接近我……都是为了得到恩尼格码 二代机的构造机密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顾晓梦深深凝视着李宁玉,确定她的目光里没有敌意和陷阱。
顾晓梦:玉姐,我不是内鬼。
李宁玉定定看着她,少倾,点了点头。
李宁玉:我相信。你是船王的女儿,收买你的成本太高,重庆、延安的特务机构,都不 会冒这样的风险。你的能力,也不值得。
顾晓梦自嘲地笑了。
顾晓梦:玉姐说得对,想收买我太难了!我活了二十五年,品尝过最好的酒,戴过最贵 的钻石,交际过当今最有权势的家族。从小到大,我懂得的第一个真理就是,世上若还有金 钱买不到的东西,一定是真正的珍宝。比如说……
顾晓梦转向李宁玉一笑。
顾晓梦:能破译恩尼格码二代机的天才。
李宁玉:恭维,不会让我轻易放过你。
顾晓梦:我可不是在恭维你。放弃国外的贵族交际圈,非得挤进这个生死决斗场, 为了可不是见识什么天才,而是为了--体验冒险。
李宁玉:冒险?
顾晓梦:玉姐,你知道法国人怎么猎狮么?他们到非洲去,只带着一杆最老的猎枪。十 发子弹,抛弃汽车走在大草原上,让风把自己肉体的温度和气味送到狮子的鼻端--
【(切)顾晓梦身着猎装马裤,手提猎枪,一步步走在空旷的草原上。
顾晓梦的声音低沉而亢奋,她的瞳孔愈黑愈大,在灯光下烁烁生光。
顾晓梦(OS):等到雄狮的鬃毛在风里飘荡着,抬起又沉又软的爪子,悄无声息地从草原 深处走过来——
(切)狮子蓝色的瞳孔,在草原的烈日下发光。
顾晓梦(OS):那些猎人,抬起自己的枪——砰!
(切)雄狮跃起!向顾晓梦扑去!
举枪!枪响! 】
顾晓梦(OS):草原上的每声枪响,要么是雄狮的最后一吼,要么是猎人的丧钟。
雄狮怒吼!
顾晓梦猛地睁开眼睛!仿佛迷梦炸醒。
顾晓梦:体验过自己的子弹击穿雄狮头颅的人,再也不会被什么美酒华衣的享受吸引。 他一生都会沉迷于那生死一瞬爆发的多巴胺里,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顾晓梦眼神犹带迷离,投到李宁玉脸上。
顾晓梦:就像我。法国沦陷于希特勒,没人陪我去草原猎狮了,我就只能回国,上了那 条“密码船”,继续当我的猎狮人。
李宁玉望着顾晓梦,一字一句将她的评价奉还。
李宁玉:疯子。
顾晓梦: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几次三番,帮这个疯子脱险?
李宁玉望着顾晓梦,正要开口说什么,车子忽然停下了!
顾晓梦愕然望着车窗外--前方,一辆黑色小轿车,前车灯大亮,严严实实堵在对面的 路上。
一个男人戴着军帽,靠在车前,站在车灯光晕的阴影里低头吸烟。
顾晓梦:搞什么鬼?
顾晓梦伸手要按喇叭,李宁玉伸出手,挡住了她的手。
李宁玉:--小心!
顾晓梦与李宁玉对视一眼,顾晓梦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18.街道 夜 外
顾晓梦下车,脚步落在地上,靠在车前吸烟的王田香抬眼望向她。
车灯将顾晓梦的脸照得雪亮。她走到王田香身前数步,停住了,眯眼打量着他。
王田香也在打量着她,可是眼神似有迷离,叼在嘴角的烟卷几乎要掉了。
顾晓梦:你是谁?
王田香:“剿总”司令部特务处处长,王田香。
王田香忙摘下烟卷,丢在地上,冲顾晓梦一笑。
王田香:奉张司令之命,通知情报科科长李宁玉、科员顾晓梦,协助 76 号李主任完成 破译任务!
车门再次打开,李宁玉也下了车,走到王田香跟前。
李宁玉:王处长?——你刚才说,是谁的命令?
顾晓梦:玉姐,别跟他说话!
顾晓梦下意识地挡在李宁玉身前,向王田香伸出一只手。
顾晓梦:拿来!
王田香:什么?
顾晓梦:既然是张司令的安排,你应该有司令办公室签发的手令。
王田香:就算我有手令,也不会给你看。你又不是李科长。
王田香借着车灯的灯光,打量顾晓梦的眼神极为放肆。
王田香:不过我知道,你就是机要处新任科员,顾船王的千金,顾晓梦。
顾晓梦(勃然大怒):——玉姐,我们走!
顾晓梦拉起李宁玉,转身欲走,王田香猛地抓住她的胳膊。
王田香:别走!
顾晓梦反手一个耳光,重重打在王田香的脸上。
李宁玉:晓梦!
王田香被打怔了,顾晓梦盯着他的脸,却冷冷笑了。
顾晓梦:我没见过王处长,但我知道“特务处”是干什么的。这一巴掌,就是为了撕掉 王处长的那点情面,抓我进审讯室吧。我是不会跟你这种人,去执行什么“破译任务”的。
王田香面无表情地盯着顾晓梦。
王田香:我这种人--敢问顾小姐,我是哪种人?
顾晓梦:我最瞧不上的那种人--爬上庙台的老鼠。香火偷得再多,也盖不住身上的脏 味儿。
王田香呵呵大笑,再开口己经不复刚才刻意做作的文雅,语气神态都粗俗起来。
王田香:顾小姐这双眼睛,不但美,而且毒!王某还真就是这种人--开妓院的岀身, 拿姑娘的皮肉钱巴结日本人,爬上了剿总司令部的这个大庙台,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没一处干 净!--怎么样,都是汉奸,比顾船王这样的“经济顾问”差得远吧?
听到“妓院”二字,顾晓梦打向王田香的那只手,不由得微微一动。等到“顾船王”一 句,又是勃然大怒。
王田香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得意地凑近顾晓梦一笑。
王田香:顾小姐这是后悔了!--嫌脏,对吧?
顾晓梦避开王田香伸来的嘴脸,气急无语。
王田香笑得更得意,伸手搓了搓脸。
王田香:不过顾小姐别担心,脸皮厚,这情面还打不破--给您这只擦了高级香水的手 这一扇,暧,我这颗烂牙还真不疼了!
李宁玉走上前,挡住王田香。
李宁玉:王处长!要执行任务,就快走;如果你继续对我的下属言辞不轨,我一定会向 风纪处检举。到时候,王处长的脸皮再厚,面上也不好看吧?
顾晓梦:王处长既然脸皮没破,也不打算抓我进审讯室,那我就回家了。张司令要人, 就来顾家要吧。玉姐,我劝你也别去,跟我一起走!
顾晓梦捏紧了李宁玉的手,李宁玉却轻轻抽回了手,走到王田香的车旁。
李宁玉:王处长,走吧。
顾晓梦困惑地看了眼李宁玉,看都不看王田香一眼,昂然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在驾驶座 上坐好,发动了汽车。
顾晓梦:给我让开路,不然,我就撞过去!
王田香(呵呵笑了):那就请顾大小姐撞吧!
车灯光晕中,王田香挥了挥手。
前方夜色中,忽然亮起了数盏刺眼的车灯!
顾晓梦不由遮住了眼睛。
光晕中,隐约可见前方的道路上,堵着四五辆汽车。
王田香一步步走到车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纸文件,贴在顾晓梦身侧的车窗玻璃上。
王田香:顾大小姐,不是要看张司令的手令么?那个我没有。不过汪主席签发的手令, 倒是有一份。
顾晓梦扫了眼文件上的签名,脸色微变。
(笑得得意又阴冷)王田香:现在,是不是要汪主席,去顾船王家要人啊?
王田香打开了车门,打断了顾晓梦的说话。
顾晓梦:金处长?--白秘书?
顾晓梦愕然发现,后排坐的是金生火,而白小年已坐在副驾驶座上。
白小年回头,绅士地微笑;金生火却对顾、李二人苦笑。
金生火:我就知道,少不了你们两个。
顾晓梦猛回头瞪视着王田香。
顾晓梦:王田香,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执行什么任务,还需要白秘书也在?!
王田香从口袋里掏岀那纸文件,在顾晓梦眼前晃了晃。
王田香:你和李上校都不肯仔细看文件,这上头清清楚楚写着,特令金生火、李宁玉、 顾晓梦、白小年等五人协助执行任务。哦,吴志国大队长也在这里头,怕尴尬,车也坐不下, 已经另派车送他去了。
顾晓梦:送他去了?--去哪里?
王田香笑而不答,李宁玉自顾上车,坐在金生火身侧,头依靠背合上了眼睛。
李宁玉:走吧,开快点儿,我想早点休息。
19.街道 夜 外
街衢空旷无人。
汽车快速行驶在宁静的夜色里。
20.车内 夜 内
王田香开车,白小年坐在副驾驶座上,凝神望着车外夜色,忽然转过头望着王田香。
白小年:王处长,您不是告诉司令,是去 76 号执行破译任务么?这可不是出城往上海 走 的路。
王田香笑而不答,顾晓梦冷嗤一声。
顾晓梦:亏你相信他的鬼话。
金生火:老王,同事一场,己经上了车了,就交个底嘛!到底要去哪里执行任务,几时 能返回--再过五天就是我女儿的生日,我答应了她,要仿着最近那个好莱坞的电影--晓 梦,叫什么名字来着?对,《深闺疑云》--要仿着那个女主角的样子,带她去找红榜裁缝 做大衣的!
王田香仍不答话,金生火说话时,李宁玉一直双眼紧闭,忽然眉头皱了皱,伸出手臂,
摇开了顾晓梦那侧的车窗。
21.街道 夜 外
汽车转过街道拐角,驶向挂着“刘记饭庄”小招牌的铺面。
一个戴破草帽的老头(老鳖)挑着泪水桶,一痛一拐自招牌下洞开的木扇板走出来。
22.车内 夜 内
李宁玉忽然自口袋中掏出手帕,探长身子,将头伸出窗外呕吐。
金生火厌恶地转开头,顾晓梦则伸手在李宁玉声上轻轻拍着。
顾晓梦:玉姐!玉姐!--没事吧?
李宁玉吐出两口清水,拿手帕擦了擦嘴角,丢出车窗。
23.街道 夜 外
老鳖脚下一绊,一只泔水桶的木盖掉到地上。
老鳖放下担子去捡木桶盖,正在此时,汽车自他身后驶过,李宁玉的脸一晃而过,手帕
也自他身侧飘飘而过。
老鳖毫无察觉,捡起木桶盖扣好,挑起了担子。
24.车内 夜 内
李宁玉重新靠回到椅背上,依然闭着双眼。
顾晓梦:玉姐,好点儿没有?
李宁玉对她摇摇手,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王田香:李上校再忍耐下,转过这个弯儿,马上就要到了!
王田香自后望镜中盯着李宁玉一笑。
白小年:就要到了?
白小年警惕地看了眼王田香,自后望镜中与金生火交换了个眼神,金生火跟着别转了眼 睛。
25.裘庄外 夜 外
阴森而雄壮的裘庄,仿佛盘踞在夜色中的一只兽。
高而阔的铁铸大门两侧,燃着两簇火把,火光闪烁,照耀着门侧数个持枪守卫的士兵。
汽车行驶到大门前。
一名士兵走到汽车驾驶座的窗外,说了句什么,转身一挥手,铁门打开。
汽车缓缓驶入。
26.裘庄内 夜 内
汽车驶到院中,停稳。
车门打开,白小年、金生火、王田香、顾晓梦、李宁玉相继下车。
顾晓梦抬头望去--黑沉沉的庭院中,可见两栋对称的高楼直插入夜空。
顾晓梦:这是哪儿?
白小年:裘庄。
顾晓梦:--裘庄?!
【(切)顾晓梦:大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森田:就在宴会之前,我看到关于“裘庄”档案的时候!】
顾晓梦不由愕然望向金生火。
金生火:没错,裘庄。就是钱司令不幸遇难的地方。不过晓梦,不用害怕。钱司令出事 是在东楼,那儿早被封了。
王田香:不巧,执行任务的地点就在东楼——已经解封了。
王田香一边说,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顾晓梦的神色。
金生火走上前两步,刻意挡在王田香与顾晓梦之间。
金生火:王处长,你把我们拎到这里来搞破译也就算了,还非得去东楼,不会闹鬼吧?
王田香:金处长想必也知道,裘庄在被司令部没收之前,西楼是干什么的——妓女卖笑 的地方,能让两位女士去那里么?
王田香笑呵呵转向李宁玉和顾晓梦。
王田香:李上校,顾小姐,你们是怕脏,还是信邪?--啊?
李宁玉轻轻咳嗽两声,并不搭理王田香。
顾晓梦:反正你在,哪儿都不干净。
顾晓梦说着,轻轻走到两楼之间的空地上--那里有个鱼池,夜色池水中,依稀可见游 动的鱼。她忍不住伸出手,要去搅动池水。
白小年:小心!
白小年猛地冲上去,抓起了她的手。
顾晓梦(愕然):怎么了?!
白小年一时没回答,王田香走到池水前,瞥了顾晓梦一眼。
王田香:别看长得漂亮,可这是食人鱼--顾小姐,白秘书这一下子,可是救了你一只 白嫩嫩香喷喷的玉手啊!
顾晓梦愕然看了众人一眼,人人脸色严峻。
顾晓梦:--这什么鬼地方!
白小年:裘庄,可不就是鬼地方!王处长,钱司令之死真相未明,我倒是无所谓, 金处长他们三个可是司令部的宝贝--王处长,您能保证安全么?
王田香:钱司令生前都拿二位毫无办法,何况死后变鬼?是不是?金处长?--诸位, 请吧。
王田香哈哈一笑,抬手去拍金生火的肩膀,却被金生火冷冷甩了下来。
金生火:您这是刑讯杀人的手,不吉利。
金生火说完,迈开大步向裘庄的东楼走去。
27.楼内大厅/楼梯 夜 内
王田香带着众人穿过大厅,走向铺着殷红地毯的楼梯。
王田香在前引路,金生火、白小年、李宁玉、顾晓梦依次上楼。
顾晓梦一边上楼,一边打量楼梯下的大厅。
大厅开阔,布置奢华,墙角还摆放着一架钢琴。
28.二楼走廊 夜 内
走廊一侧排开五个房间,房门都是沉重的西式红木大门,金属包边。
王田香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停下,从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转向身后众人一笑。
王田香:请吧。吴大队长已经久候了。
29.钱虎翼房间内 夜 内
昏暗的灯光下,吴志国独自坐在对面墙壁的桌前,听见开门声,并没有转头,只是把手
里什么东西放进衣袋里。
金生火回头看看李宁玉,解嘲地笑了,走进去坐到吴志国身旁。
金生火:吴大队长,等这次任务结束,你我联合给张司令打个报告,干脆把第一大队和 机要处合并了吧--省得总是叫人两处跑腿。
白小年:金处长这算盘好。机要处和第一大队合并了,您也该高升做副司令了。
白小年懒洋洋坐到吴志国另一侧。
金生火:小年,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嘴放刁--好嘛,终于肯把我老金当朋友了!
金生火笑着,转向门口的顾晓梦和李宁玉。
金生火:晓梦,快跟李科长一起进来嘛。早完,早了!
顾晓梦闻若未闻。她着魔地望着桌子后面墙壁上挂的一副巨大浮世绘----黑暗阴森的背景,殷红火焰正在吞噬一个妙龄美女,而右下角则有一个老人持笔作画。
顾晓梦一步步走到画前,眼睁睁望着,肩头竟在微微颤抖。
李宁玉走到了她身后,轻声说了句日文。
李宁玉:地獄が変わる(地狱变)。 (奇卡库很)
顾晓梦:什么?
顾晓梦转回头望着李宁玉,后者也像被这幅浮世绘魇住了,直盯盯望着画面。
李宁玉:地狱变。芥川龙之介的小说作品。大公命令画师绘制“地狱变”一图,画师却 因想象不出地狱的惨状而迟迟不能落笔。于是大公就将画师的独生女儿绑入槟榔毛车,点燃 了大火……画师眼看女儿遭难,奔向火焰中的槟榔毛车,最终却停住了。他放弃了营救女儿, 拾起画笔,终于完成了这幅“地狱变”。
李宁玉的讲述中,画面似乎活动了起来,少女的惨哭与火焰的呼呼声似在耳边。
顾晓梦:疯子!
顾晓梦闭上双眼,捂住耳朵,痛呼一声,幻觉幻听都消失了。
顾晓梦:为了画出地狱,竟然牺牲女儿,天下哪有这样残忍的父亲?!
顾晓梦睁眼望着李宁玉,痛苦质问。
李宁玉凝望浮世绘,沉默良久。
李宁玉:所以,他才能画出真正的地狱。
金生火望着“地狱变”,也打了个寒噤,勉强一笑。
金生火:李科长不说我还没看出,还真是那副“地狱变”!钱司令竟然在屋里挂这个, 也难怪引祸上身--王处长,快找人把它拿下来!
金生火转头向门口一看,房间门已经扣上了,王田香不见踪影。
金生火:这个王乌龟!
金生火咬牙切齿骂了一声,走到门口伸手开门,才握上门锁把手,缩手一声惨叫。
金生火:--好烫!
金生火尚在甩手打量,桌旁的白小年己经指着门缝大喊起来!
白小年:火!门缝下有火!
门缝下,火焰浓烟窜出,舔舐着金生火脚下的地毯!
金生火手忙脚乱踩熄了地毯上的火苗,门缝下的火焰却喷出更多!他转头向白小年和吴 志国大吼。
金生火:快!闯出去!走廊肯定都是火,门烧穿了,谁也活不成!
白小年扯下桌上的毛呢桌布,裹在身上,重重撞向木门,纹丝不动!
白小年将桌布缠着手上,去扭门锁把手,依然纹丝不动!
金生火:王田香那个王八蛋,一定是把锁扣死了!
吴志国冲上前,一把推开白小年,从袖口抽出铁丝,将一端插入门锁中,扭动数下,铁 丝断了!
顾晓梦:跳窗户!
顾晓梦冲到墙壁前,“哗啦”扯下窗帘,顿时绝望地深吸了口气--狭长的窗口,玻璃外 还焊着细密的雕花铁条她转回头,望向李宁玉,两人几乎同时吐出三个字。
顾晓梦、李宁玉:地狱变!
吴志国回头看了李宁玉一眼,忽然用尽全力向木门撞去。
一下、两下、三下……沉重的撞击声直冲向心脏!
门忽然打开了!
吴志国向外撞去的身体收势不住,重重撞到门外的王田香身上!
王田香猝不及防,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手中的钥匙跌落地上;吴志国就势将王田香压在
自己身下,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紧。
王田香双眼大睁,舌头己经吐了出来。
金生火站在门外,转眼一打量--门口只有一个头戴长耳朵军帽的日本士兵手持喷火筒,
低着头战战兢兢望着吴志国欲扼杀王田香,不敢靠前。
金生火:吴大队长,先放开。要杀我们的,肯定不是他。
吴志国缓缓松开了手,自王田香身上站了起来。
王田香狼狈地坐起身子,一边咳嗽,一边伸手抓起掉在地上的房门钥匙,好不容易透岀 口气。
王田香:多谢……金处长。
众人围桌而坐。
金生火:解释下吧,王处长。说是执行什么机密的“破译任务”,扭头就要把我们几个 烧成“地狱变”--到底为什么!
王田香含笑扫了脸色阴沉的众人一圈,看到吴志国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喉咙。
王田香:瞧瞧金处长这话!一个喷火筒,对准门缝,鸭子都烤不熟,还说什么“地狱变”!
白小年:那你是想干什么?大半夜的,拿我们寻开心?
王田香:我就是想证明一件事,没有这把钥匙,诸位到底有没有本事,打开这道门。
王田香说着,将手中钥匙放在光秃秃的桌子。
众人看着钥匙,少倾,面面相觑。
金生火:莫名其妙!
金生火站起身来,对着吴志国、白小年等四人微一点头。
金生火:王处长神经有些不正常,实在无法奉陪。今晚不管是有谁的手令,违抗哪级军 令,金某都得告辞了!诸位有谁愿一道--就是走,也走得回家!
四人都站了起来。
王田香:钱虎翼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被谋杀的!
五人的动作都停下来,转头望着王田香。
王田香:现在,诸位有兴趣了?
众人一时沉默。
李宁玉:没兴趣。汪主席的手令上,只写着让我们五个人执行机密破译任务。此外所有 的问题,我都不感兴趣,也没义务。
金生火:李上校说得对!走吧,浪费了一个晚上。
王田香:诸位今晚的“机密任务”,就是“破译”钱司令的命案!
王田香掏出另一张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王田香:汪主席的另一份手令在这里。诸位可以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
顾晓梦:查凶案该警察局管,军官涉案归宪兵队,实在不济还有 76 号,还有日本人的 特务机关。查命案又不是破译密码,鸡鸣寺这张手令,派错任务了吧?
王田香:有什么区别?诸位在“密码船”上破解森田大佐命案时,不是比 76 号还精准 么?
王田香抬眼打量着站在桌布的五个人,由下而上望去,五个人的脸色都格外阴森。
金生火看看众人,最先开口。
金生火:王处长,就算鸡鸣寺的手令是要我们配合调査钱司令死因吧,我可更不明白了。 钱司令之死,到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调査结果,有说是自杀的,有说是他杀的,还有说是裘庄 闹鬼杀人的--您是哪来的证据,判断钱司令一定是被谋杀的?
王田香:钱司令告诉我的。
30.(切)验尸房 日 内
【一双戴着白色塑胶手套的手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单。
尸体露出上半身。心脏的位置有个刀口。
王田香(OS):钱司令的尸体上,只有心脏位置着一处伤口。
手伸上去,扒开刀口观察几秒,转而拿起尸体旁的一把刺刀。
王田香(OS):伤口的深浅、形状,也跟在现场发现的凶器——一把 3 厘米宽的剌刀相 符合。刀柄上有钱司令指纹,结合现场看起来,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握刀,刺胸而死。 手拿着刺刀,又伸向尸体的右手臂,将刺刀塞进尸体手中攥紧,跟着另一只手握住手臂, 猛地向尸体左胸刺去!
王田香(OS):只可惜——】
31.钱虎翼房间 夜 内
王田香手捏那把钥匙,猛地刺向自己心口!
王田香:凶手不了解钱司令。他早年右臂受过枪伤,一旦用力弯曲,就会疼痛难忍。就 算想自杀,也不必这么让自己痛苦!金处长,您说是么?
王田香抬眼望着金生火,金生火嘴角微微抽动。
白小年:王处长,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扇门上的锁,是德国顶级锁具 Fenstermacher 吧?
白小年望着王田香手里的钥匙,王田香微怔。
王田香:白秘书有何见教?
白小年:Fenstermacher,号称比戈迪乌斯绳结更难破解的机械锁,连盖世太保的顶级 间谍都束手无策。钱司令生平谨慎,从办公室到家里,换的都是这种锁。每晚临睡前,都会 亲自锁好房门,收好钥匙,为的就是怕人暗杀——刚才您也亲自证实了,除非有钥匙,不管 在房内还是房外,都没人能打开那把锁。
白小年一边说着,王田香手拿钥匙,缓缓走到门前,背对众人轻轻把门扣死。
顾晓梦站在白小年对面,正好望着王田香的背影动作——随着他的动作,响起细碎的钥
匙锁门声。
32.(切)钱虎翼房间 夜 内
【“地狱变”浮世绘下,桌上放着一把刺刀,一把钥匙。
钱虎翼神情恍惚地自桌上拿起钥匙,走到门后,轻轻把门扣死,将钥匙插入门锁齿孔, 锁好,拔出钥匙。 】
33.钱虎翼房间 夜 内
王田香锁好门,伸手转了转门锁,确认已经锁死,这才转回身,望着白小年
白小年:钱司令之死之所以成为悬案,甚至被传为“闹鬼”,就在于他死时,房门上锁, 唯一的钥匙就在房内。而所有的窗户,又都是封闭的。
王田香走回桌前,将钥匙丢回到桌上。
34.(切)钱虎翼房间 夜 内
【钱虎翼走回桌前将钥匙丟回桌上。手微微打着颤,取走了那把刺刀。
钱虎翼手持刺刀,步履踉跄地走向房间角落的床边。
钥匙瓢零零留在桌上。 】
35.钱虎翼房间 夜 内
白小年:换句话说,王处长,这种情况下,不管是人,还是鬼,想溜进来这间房来刺杀 钱司令,可比钱司令忍着手疼扎自己这一刀,难得多了!
王田香拍了拍手,呵呵笑了。
王田香:精彩!精彩!所以白秘书认为,钱司令还是自杀?
白小年半是得意、半是嘲讽地一笑。
白小年:不然就是闹鬼。
王田香走到白小年身后,伸臂揽住他的脖子。
王田香:白秘书,你真觉得,这扇门锁上了,没有这把钥匙,就打不开了?
白小年:十分钟之前,我们五个人,差点被烧死在这间房里。这里头还有金处长这样的 顶尖间谍,吴大队长这样的一流杀手,一样也打不开门。
王田香:是么?
王田香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走廊上雪亮的灯光把站在门口的日本士兵投成一道黑色剪影,他高举的右手中,捏着一
把钥匙。
众目睽睽。
顾晓梦:你有两把开门的钥匙!
王田香:钥匙,当然只有一把。
王田香得意地笑笑,拿起桌上的钥匙。
王田香:只是这一把,是隔壁房间的钥匙。
王田香走到门口,拿过士兵手里的钥匙。
王田香:这一把,才是这个房间的钥匙。
36.(切)钱虎翼房间外 夜 内
【门忽然打开了!
吴志国向外撞去的身体收势不住,重重撞到门外的王田香身上!
王田香猝不及防,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手中的钥匙跌落地上;吴志国就势将王田香压在
自己身下,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紧。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吴志国与金生火身上。手持喷火筒的日本士兵迅速弯腰,将手中的钥
匙替换了地上的那一把。 】
37.钱虎翼房间 夜 内
王田香: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只可惜,有的钥匙,长得太像了!
王田香发出一声喟叹,白小年勉强笑了。
白小年:王处长玩得一手好障眼法,可这跟钱司令之死有什么关系?
王田香:不幸钱司令,就是被这个障眼法害了一条命!
38.(切)钱虎翼房间 夜 内
【王田香:(OS):大家应该都还有印象,钱司令被害当晚,正好是周部长宴请,他喝醉了。
钱虎翼在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老赵)背影搀扶下,醉醺醺地走到床前,倒卧。
钱虎翼:钥匙--钥匙!
长衫男人:是,司令。
长衫在床边小几上放下一杯茶;走到桌前,将一把钥匙放在桌上,转身轻轻关门离开。
王田香(OS):根据钱司令的管家老赵供认,那把钥匙就由他亲手放在桌上。 】
39.钱虎翼房间 夜 内
王田香将一张照片丢到桌上。
照片上,清晰可见,桌上放着一把钥匙。
王田香:案发后的现场调査也证实了这一点。可当日夜里,老赵放下的这把钥匙,并不 是房上门锁的钥匙。
40.(切)钱虎翼房间外 夜 内
【王田香(OS):真正的钥匙,被人带走了。
长衫伸出手,掂了据手里那把“真正的钥匙”,快步离去。 】
41.钱虎翼房间 夜 内
顾晓梦:钱虎翼那会儿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这么明目张胆偷换钥匙,不怕被发现么?
王田香:越是明目张胆,越不会引起怀疑。钱虎翼己经醉了,未必会发现,就算被他发 现了,也是个不值一提的小错误——谁会从一把“不慎”放错的钥匙,往“暗杀”上想呢?
42.(切)钱虎翼房间 夜 内
【壁上挂钟指向凌晨一点,钟鸣声起,床上酣睡的钱虎翼被惊醒。
钱虎翼迷迷糊糊坐起身,起床,走到桌前,抓起钥匙,转身走到门后,睡眼惺松地插向
门锁齿孔。
滑开,再插,滑开,再插……钥匙掉在地上。
钱虎翼:错——了?娘的,这个老糊涂!
钱虎翼将钥匙丢回桌上,转回床前,继续倒头酣睡。
王田香(OS):门既然没有落锁,凶手进来,就顺理成章了。
凶手持刀而入。四处翻找。
王田香(OS):也许是在找什么,甚至是要逼问钱司令什么——
钱虎翼猛然惊醒,摸出枕头下的配枪,扑向凶手!
王田香(OS):总之起了冲突,一刀致命!
凶手持刀刺入钱虎翼的心口!钱虎翼倒毙。
王田香(OS):不过这一次,是真的要锁门了。
凶手小心翼翼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
43.(切)钱虎翼房间外 夜 内
凶手手中捏着钥匙,缓缓插入门锁齿孔,悄无声息地锁好了门。
44.钱虎翼房间 夜 内
金生火:这就是王处长的推理?
金生火掏出怀里的雪茄,再摸衣兜,才发现没带火柴,只能扫兴地将雪茄凑到鼻下,闻 了闻。
金生火:照这种想的话,钥匙还是在房间外的!可大家都听说了,发现钱司令出事时, 那把钥匙就放在这张桌子上!
王田香走到金生火跟前,掏出一盒火柴,丢到他面前的桌上。
王田香:金处长一针见血!此事关键就在于-- “发现钱司令出事时”,钥匙是在房 间里的!
46.(切)钱虎翼房间外 日 内
数人焦急敲门,张司令,以及那个长衫男人也在内。
张司令:别敲了!除非是死,聋子也听见了!--打电话给白秘书,找两个人来,把门给我劈开!
47.(切)钱虎翼房间 日 内
一声接一声的劈木声,木门终于被劈破!
众人自门洞里钻进房间,一眼看见床边的尸体,都惊呆了。
张司令:司令——钱司令!
众人一拥而上,围着尸体又叫又嚷。
长衫男人背靠长桌,警惕地观察着,将手中的钥匙丢在桌上,抓走了桌面上原有的那把 钥匙。
48.钱虎翼房间 夜 内
王田香:所以,不是自杀,也没有鬼,都是小人弄“鬼”而己。可怜钱司令英雄一世, 就这么送掉了一条命。
王田香终于说完,环顾众人,笑得十分得意。
众人沉默半晌。
顾晓梦满脸厌倦地站起身来。
顾晓梦:王处长的故事讲得真好听,比希区柯克的电影还吸引人。既然王处长自己已经 把钱司令的案子给“破译”了,那我们就可以散了吧?
王田香:当然不能。我只是“破译”了钱司令如何在密室之中被人谋杀,可更关键的问 题依然是谜。
王田香把目光投向李宁玉。
王田香:我记得李上校培训机要处新人时,曾经说过,破译密电有三个关键。是什么来 着?
李宁玉看了他一眼,慢慢开口。
李宁玉:代码。加密方式。收发机构。
王田香:天才!其实照我看,破个杀人案,就跟破译密电是一样的--杀人手法就是加 密方式,收发机构就是凶手,代码,就是杀人的目的。既然杀人手法己经清楚了,现在,就 差这两项了--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
金生火:不是很清楚了么?换钥匙的是老赵,凶手肯定就是他!那个老赵呢?把人抓回 来,绑上王处长的刑架,还有什么完不了!
王田香:钱司令命案后,裘庄里所有的人都查了一遍,这个老赵当夜在“百福聚”赌场 堵了一夜,至少十几个老赌棍见过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而且,他是大管家,肯定清楚钱 司令手臂上的这点毛病。经过如此周密的设计,居然在动刀时留下这么大破绽。这说不过去, 所以,老赵偷钥匙,是受人之托,那个人,才是真凶。
顾晓梦(打哈欠):只要能早点放我回家,王处长说他是谁,就是谁。王处长说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
王田香:顾上尉此话当真?
王田香眼睛贼亮地望着众人,李宁玉冷漠,顾晓梦不屑,吴志国面无表情,金生火厌烦,
白小年苦笑着叹了口气。
王田香:那依我说,凶手,就在你们五个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