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散文·舌尖寻味】篇拾壹
1. 我是怎样没有成为美食家的
我喜欢这样的场所,它抛除了一切和食物没有关联的环境、交谈、面子等等前戏,直奔食物的高潮而去。吃东西,对我而言,能大厅绝不包间,能路边绝不酒楼,能露天绝不室内,能站着绝不坐下。
本质上,我永远没有办法离开街边小店的气氛,我依然觉得美食的终极目的,是让人在进食过程中感受到生理和心理的幸福。
美食的终极意义在于获得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是非常主观的,吃家常菜得到的满足感,吃燕鲍翅并不一定能得到。
2. 因为工作,这些年总混美食圈。然而,正因为喜欢路边店或者苍蝇馆子,总有朋友找我理论,一般会从环境文化、店面卫生一直说到烹饪技艺。如果做这样单项PK的话,和那些逐渐形成品牌的名门大店相比,路边店确实没有一项有获胜的把握。后来,为了避免口舌,我都会祭出一招撒手锏:小馆子,便宜,吃得起。
比如这些天我常去的一家路边店,叫“张妈妈”,三个人吃到肚歪也不过百十元。价格实惠,再加上位置又在单位附近,很快,这里成为我最近几周的食堂。这家张妈妈是分店。关于这个在北京顽强生存下来的薄利四川小馆有很多传说,据说也有不少投资人给他们设计了新的营利模式,但他们仍然还是成渝两地街边小馆的路数,材料新鲜,上菜快,下手重,镬气旺,走大众家常菜的套路。
3. 比如回锅肉。和传统回锅肉不同的是,张妈妈的回锅肉切得特别薄,旺火成形,夹一片,配上斜切成马耳状、刚刚断生的青蒜苗,满口都是略带辛辣的脂香。再比如口水腰花,用泡椒和鲜椒炒出香味,加入四川酸菜丝和生姜丝烹煮,开锅时下处理好的腰花,酸辣麻爽立刻附着在鲜嫩腰花的每一道切口上,吃起来让人欲罢不能。这里几乎所有的菜对主食都充满“仇恨”,每一道上来都能消下去一碗米饭。
下米饭,这是家常菜天经地义的任务。那天吃完,我很满足地发了一条微博拉仇恨,效果不错。不过也有人留言,说张妈妈不过是遍布北京的成都小吃的水平,还有人说不要误导读者对美食的判断,真正的美食是味觉艺术,而不是果腹。
4. 针对前一种意见,我很容易回答。因为绝大部分的成都小吃并不是专业厨师在操作,菜品质量和口味飘忽不定。而张妈妈的菜虽谈不上精致,但不仅对川渝家常菜的还原度很高,而且出品相当稳定。而对于第二种意见,我觉得可能是价值观上的不同,这个问题要回到“什么是美食”这样的基础讨论中展开。主流美食家认为,美食是现代商业发展的产物,而薄利小馆往往很难负担高昂的运营成本,很难形成品牌,理应被忽略。但我总觉得,如果小馆们都为了商业运营而大幅度增加成本,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很多人也会因此无法光顾。
个人以为,美食的终极意义在于获得幸福感。这种幸福感有时候和食物本身相关,有时候和生活经历相关。
5. 在近三十年的纪录片从业经历中,我一直喜欢寻找接地气的题材。尽管为主流电视台服务,但我的本职工作也不用和商业名流当红明星打交道。每一天,我从镜头中看到的都是普通百姓的面孔,张妈妈这样满是人间烟火的小馆让我特别踏实。反而和成功人士在一起时,我会不自觉地拘谨起来。
我的很多美食家朋友都告诉我,希望我多了解一些高大上的食物,比如宫廷菜、官府菜、盐商菜。对这些菜的品种,我很尊重但一直没有心思去研究。说得极致一点,我不是对菜不感兴趣,而是对官府、商人不感兴趣。
我尊敬的一位大哥一直对我很关心,他恨铁不成钢地教育我:“你不能永远满足于扫街嘴,吃大肠的和吃燕鲍翅的永远不是一个阶级。”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6. 我也不排斥一些像艺术一样精致的美食,而且,在我偶尔需要请客的时候,那些装潢别致、服务周到、菜品设计精心的高大上餐厅,确实满足了朋友们的口舌之欲,以及我脆弱的虚荣心。但本质上,我永远没有办法离开街边小店的气氛,我依然觉得美食的终极目的,是让人在进食过程中感受到生理和心理的幸福。这种幸福感是非常主观的,吃家常菜得到的满足感,吃燕鲍翅并不一定能得到。就像莫言笔下的奶奶在高粱地里野合,秦可卿在天香楼中云雨,如果两者相较,我更喜欢高粱地里的自在和天性。
就这样,我总也走不上美食家的正途,自己也挺遗憾。就像年前,我又去了张妈妈的小馆子。那天有点早,店面刚开门,伙计还在干活儿,有个中年女人在择着辣椒,另外三个人在串着钵钵鸡里的串串。我坐下点了菜,继续听他们的聊天。临近春节,话题围绕着回乡。
7. 小伙子说年后他还会回来,因为有个心愿还没完成。“我非常想知道茅台酒的味道。”小伙子说。
操着椒盐普通话的中年妇女甲:“没有喝过,但我知道,一瓶要一千多块钱。”
中年妇女乙:“我也没喝过,但我知道,我老公说,好酒喝了,第二天脑壳不疼。”
中年妇女甲:“不过,酒呢,最好还是不要多喝。喝多误事。比如,假如你犯了事儿,躲到我们店里打工,万一你喝醉了,你就会说出来,然后,你的脑壳就没了。”
这是位于北京金台路,一家面积不到两百平米的小川菜馆。上午十一点,一切在准备当中。我是一个普通顾客,在等着我即将到来的热气腾腾的午饭,我觉得我非常喜欢这儿。至于美食家什么的,我暂时忘记了。
2016年3月18日
8. 冷面的辩词
食物,更多的时候承载着记忆,见证着岁月,它是属于个人的。
上了年纪,每天不得不腾出些时间锻炼。去年秋天,北京还没摘口罩,我在北三环附近哼哧哼哧走路,过天桥时,一辆自行车过来,我下意识让了一下。骑车的小伙儿擦肩而过,然后我听到身后传来“咦”的一声。
紧接着,单车又到了我前面,那人刹车,看了看我。“真的是陈老师啊。我太喜欢看你的节目了,能和您拍一张照片吗?”我顺从地由他打开了手机自拍,一边拍他一边说:“我可喜欢你写的文章了,你的书我都有买,不吹牛,你推荐的餐厅我基本都去吃了一遍。”我礼貌地表示了感谢。
9. 小伙子骑上车走了,不一会儿,他又转回我面前,再次刹车:“不过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您推荐的府右街那家延吉冷面,实在是太……难吃了!”他告别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冷面你唬不住我,我黑龙江大庆人。”
因为同一件事情,反复遇到尴尬,我都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那是因为那篇叫《一个人的面馆》的文章。我不时会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收到对于这篇文章的反馈,大多数人的意见和大庆小伙子类似,认为这个“餐厅推荐”不太靠谱。
每次看到,我都会苦笑:或许自己挺冤枉的。最初,我在博客时代写自己的生活流水账,再后来给报纸杂志写食物专栏,也延续了这个风格。
10. 我的概念里,所有的文字记述,完全是个人化的体验,极少有“推荐”两个字。因为我知道,每个人的口味就和他们的经历一样,是完全不同的。这个意思,我在那篇文章里也有表达。
然而很多读者不这么认为,读了文章之后,按图索骥费半天劲儿排队,最终却失望而归。所以说,“推荐”这件事很不靠谱。我记录的是平日里吃到的美味,见到的有趣的人,以及踩到的坑。这不过是自己的饮食日常。
有次在长沙,夜里喝大了,去吃米粉。朋友们把吃完的所有碗放在我面前,拍了照片,一共六只碗。我把图片发了微博自嘲,商家却截图用于宣传……好像我一个人吃了他家六碗粉,要严重推荐一样。类似这样的事情多了,我很无奈,也懒得一次一次纠正。
11. 关于延吉餐厅一分号,我还是可以多说几句。
首先,这个小饭馆并不完全属于今天的“流行餐饮”,它只是三四十年前北京内城平民的“古董”。
今天打开大众点评APP,搜索“北京冷面排行榜”,你会看到,前一百名都没有我写到的这家。这个连锁餐厅的二分号倒是很荣幸地上了榜(总店却没有),勉强排在了第八十七位。这个结果告诉我,这是家过气的、非常小众的平民饭馆,偶有同好者也大多是北京生长的土著,还得是上了点儿年纪的。
1992年,我和安徽台几个朋友一起拍纪录片《远在北京的家》,录音师张文华老师,北京姑娘,工作时特别有主意,谁都不敢惹。但吃饭这件事儿,我们俩都对冷面难以抗拒。
12. 有一次大冬天拍摄,这姑娘又闹小性儿,拉着脸一天不说话,倒是没耽误工作。晚上收工快七点了,我懂事地提出全组去府右街吃饭。经历了漫长的排队等座儿,冷面上来的时候,张老师小脸儿居然很快阴转晴,咯咯直乐,甚至头发都掉到面汤里。另一边剩下的几位安徽同行,在那里愁容满面地和面条对峙,他们背后还站着虎视眈眈等位的客人。
那时候,这儿真火啊。
现在到了饭点儿,这里虽然也会排起长队,但大多数客人还是因为冷面价格亲民前来果腹。严格意义上说,它更像快餐,称作美食有点牵强。尽管也有我这样的死忠顾客,但受到之前的屡次暴击的影响,我也变得很低调。偶尔谈及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口冷面汤,总是欲说还休,像《虎口脱险》里地下组织吹着口哨寻找同党一样惴惴不安。当然万一遇到志同道合的,立即会引为知己。
13. 前些天,在羊大爷吃涮肉,不知怎地,北京长大的大爷提起,“打小儿就好吃口延吉冷面”,我即刻起立,离席过去敬酒,这必须是莫逆之交啊!不过,我俩高山流水的友谊,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便宣告破裂——因为他喜欢的是二分号……在这么垂直细分的赛道里,居然能发生内卷,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毕竟,我开始吃冷面的时候,二分号还没有诞生,我的味觉习惯只能参照一分号从一而终啊。
其次,这家的冷面到底“正宗不正宗”?看了我文章的人,意见表达最为强烈的群体,都来自东北。毕竟,冷面是他们饮食生活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一部分。而府右街的冷面,既不同于鸡西大冷面、沈阳西塔冷面,也不同于现今的延吉冷面。
14. 我有一个叫梅梅的学生,挺瞧不上我爱吃的冷面。有一次吃完了,这个东北人直接告诉我:“知道什么是冷面吗?冷面首先要用牛肉汤,肉汤才是冷面入门级别的标准。”她直接说:“您吃的啊,是假冷面,不正宗。”这件事儿,天蝎座的我耿耿于怀了十好几年。直到《风味人间》拍摄《谷物星球》一集的时候,针对荞麦制品的朝鲜冷面,调研员小花同学写了十分细致的田野调查报告,我才对这东西的前世今生有了粗略的了解。
冷面诞生在朝鲜半岛北部,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也就二百年的时间。从风格和历史上,大致可分为平壤冷面、咸兴拌面、延吉冷面和晋州冷面四大类,他们有的讲究荞面,有的讲究铜碗,有放姜碎,有加黄芥末……即便是汤,也有牛肉、牛肉加鸡肉、海鲜汤底之分,你很难说哪一种正宗。如果按照最早的文字记述(朝鲜士人洪锡谟用汉文撰写《东国岁时记》)来看,“用荞麦面沉菁菹(萝卜泡菜)、菘菹(辣白菜)和猪肉,名曰冷面”,这居然是猪肉汤底哦。
15. 更重要的是,按照东方民族的传统习惯,能够被记载的所谓“正宗”,大都是一种食物“最体面”的做法,并不是大多数人有资格享用的。正如我们总习惯把古代宫廷的锦衣玉食,默认成“祖先的生活方式”,其实,我们有血缘关系的直系祖先,大概率都是过着拮据生活的平民。
冷面,老百姓和贵族吃的显然是有区别的。延吉餐厅的前身,是1941年日占时期,一位朝鲜侨民在北京开设的。东北亚连年兵燹,当时哪儿有什么肉啊?有钱人家做冷面用牛肉和鸡肉煮汤,而平民用的不过是加了水果和姜的汤底罢了。几经变迁,这种简化版的平民冷面也就成了一代人的记忆。从食物考古的角度,这家冷面恰好是战争和流离的食物孤儿,是平民的朝鲜半岛孤悬海外的孑遗。
16. 第三,这家冷面到底有多“难吃”?有八十多年历史的小饭铺,延吉餐厅的冷面工艺一直保留着最初的样子,没有什么太多的“与时俱进”。而朝鲜半岛北方和南方,先后影响了国内之后,冷面市场早已今非昔比。
其实,延吉餐厅现轧现煮的冷面,温度口感都属上佳,加上泡菜(生泡菜,发酵程度低)和辣酱(我喜欢酱中带葱段,可香可香了),都做得中规中矩,吃起来还是很过瘾的。不过由于顾客太多,有时面的需求量大,一锅煮出来难免就有先后——如果放置超过一刻钟,整个的面体就会出现膨胀和懈怠,影响口感。
最近我的经验是,不着急取面,边吃小菜,边看着后厨的监控录像,右上角的那个分屏画面里,清晰地显示什么时候开始煮面、什么时候捞面,分装开始的时候,我再过去排队等候,这样就能确保吃到的面是弹牙爽口的。但估计,大部分顾客并不知道这个诀窍。
17. 最后,我还要声明一下,以免再被吐槽。这家面馆真可能不适合您的口味,我用文字记录它,只是因为它是我吃过最多的一家餐厅。在这里,我从一个学生变成了记者,从青年到年过半百。在这里,我度过了人生中许多重要的时刻。超过一千次的就餐经历,也足可以覆盖我一年中的每一天。
比如,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是5月底,北京已经很热。我能回忆起某一年的此时,天也是这么热,我从北大医院出来,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此处。那时,延吉餐厅朝东临街的大窗户还在,街上很多人,不时有成群的年轻人涌进来吃午饭。而我,低头坐在窗边,像见到老友一样,仔细地吃完每一根面条……这情景历历在目。
食物,更多的时候承载着记忆,见证着岁月,它是属于个人的。
2023年5月26日

18. 荤腥的妄念
素食党一般都比较严肃,适合思考人生,而吃肉党,注定一事无成,每天就像我一样,傻乐傻乐的。
小时候回外婆家过年,那是大别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子,尽管山清水秀,但很穷。不过,春节前,村里家家都会做两样东西,一个是年糕,一个是腊肉。
年糕磨好摔打成条,码在缸里,灌满“冬水”(立春前的水,细菌少),随吃随取,一个冬天都不坏。腊肉是肥膘肉,几乎没一点儿瘦的,用大量粗盐腌制,挂在灶台上方。炊米饭,切几大片手指厚的腊肉,和米粒一起蒸煮。吃的时候,外公负责分配,一般每人只能分到一片,极咸,用锋利的门牙,咬下薄薄的一小条,就足够送一大口糙米饭。用外公的话说,腊肉不仅“下饭”,而且“杀馋”。
19. 我这个年纪的中国人,大都经历过物质单调匮乏的年景,基因里有对脂肪类食物的天然好感。饮食习惯成形于童年时代,尽管年纪增长社会进步,今天的我,仍然难以摆脱动物脂肪的致命诱惑。如果很多天不沾荤腥,日子过得寡淡无比,我就会回忆起外婆家的腊肉,那种口腔里让人目眩的缠绵,以及细小颗粒状的油脂在牙齿间迸裂的快感。
荤和腥,都属于美食中的重口味,我见过最极致的“荤吃”,莫过于内蒙古人吃羊尾巴。整只羊在锅里煮,主人拎着刀过去,挑出羊尾,环视一圈,然后向最尊贵的客人走来,摊开他的掌心,那是颤巍巍白花花一坨油脂!
20. 客人受宠若惊地站起,把袖子卷到肘部,看着主人的蒙古刀转着圈,把羊油削成薄片。细长、几乎透明的油脂片粘贴在客人小臂的内侧,由着你从手掌心开始吸,一直吸到右臂高高举起。饱满的膏腴,稍加咀嚼便汁水奔涌,滑溜溜朝喉头而去。这时候最好来一口“草原白”,高度的,一大口,四周的喧嚣像被拉上绒布窗帘,瞬间万籁俱寂,你只须天人合一地向后方倒下……据说羊尾热量极高,能够负担全天的能量消耗。但对我来说,这种粗放的吃法太过肥腻,有点招架不住。
一个人能不能吃肥肉,在我看来是衡量年龄的重要标准。当温饱不再成问题的时候,油脂,尤其是动物油脂会带来额外的身体负担。年轻人不用怕,每天消耗多,消化系统开工时间足够。更重要的是,被身体吸收的油脂,科学证明,往往会转化成一种叫作多巴胺的东西,它有助于保持心情的愉悦。所以我一直隐隐地觉得,素食党一般都比较严肃,适合思考人生,探讨喇嘛活佛仁波切关心的人类终极问题。而吃肉党,注定一事无成,每天就像我一样,傻乐傻乐的。
21. 我的美食家朋友小宽,和我一样心宽体胖,肥得一身好膘。小宽是典型的肉食动物,每次请客,饭馆名儿听上去不是卤煮就是炖吊子,不是甜烧白就是烤羊背。“宽总,能否清淡一点?”我经常恳求他,毕竟上了年纪,每年的体检报告都会加粗加精地提醒我,远离各种油腻,想吃点儿解馋的,左脑右脑都要多轮谈判。“真的,现在沾点儿荤腥就像出轨一样紧张。”我说。小宽善解人意,认真想了想:“那就不偷腥了吧,今儿,咱们吃烤鸭。”
北京鸭,拥有足够饱满的皮下脂肪,经过炙烤,油脂在高温中渗出,让鸭皮部分酥而不腻,入口即化。哎呀,想都不敢想!我必须劝阻一下小宽,于是跟他简述了一下人类食物史:我们从吃肉为主正逐渐转变为食用谷物为主,墨西哥特瓦坎河谷的考古发现告诉我们,八千年前,农业刚发生时,人的肉食比例占百分之五十四;四千年前,这个比例降到了百分之三十四;而四百五十年前,它只剩下了百分之十七。照这个趋势,我们这样无肉不欢的家伙,迟早会成为一小撮不受欢迎的人。
22. 小宽耐心地听着,点着头,顺手拿起一只鸭腿:“这是大董新推出的小乳鸭,只有二十二天生长期,肉质非常细嫩。”小宽用粗大的手指,轻轻戳着有些婴儿肥、梨花带雨的鸭子腿:“直接啃的这种形式,据鲁菜泰斗王义均先生回忆,是毛主席的习惯。不过,现在有更剽悍的吃法。”宽总把鸭腿叼在嘴上,伸手在盘子里取了一片焦酥的鸭脯,然后打开一盒北欧产的鲟鱼子,轻轻摆放了十几粒鱼子在鸭皮薄片上,我犹豫着接过来,一口下去,哇,耳朵都鸣笛了!
鸭皮大荤,鱼子大腥,所谓荤腥的极致,不过如此吧?连吃几组之后,突然理智回归,我开始愧疚和不安,甚至有跑一公里的冲动,于是,赶紧结账回家,躺在床上,半天儿,锻炼的冲动才平息下来。
2015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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