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限戏鲸🐋习读专用
1.
洮安最东边的瑞霞小城，宁静祥和，百姓自给自足，鲜有外人，可谓桃花源一般的存在。然而就在前不久，瑞霞县令遭人暗杀，夜半时分惨死街头。
应无梦也正是为此而来。
新任瑞霞县令郭棕跟在应无梦的身后，对她喧宾夺主问东问西的行径很是不满。踏入县衙以来，应无梦已经详细询问了两位师爷、五名衙役和三个杂役。
“应大人，你可别忘了，你只是护送我来此出任县令，圣上并未命你彻查此案。”郭棕忍无可忍，径自走到官案前，端出一副县令大人的派头。
应无梦轻哼一声，望着官威十足的郭棕凛声道：“莫非郭大人以为，我不查清这个案子，你能安安稳稳地做瑞霞县令？”言罢也不待他回应，孤身离开了县衙。
郭棕被她的气势所慑，如遭当头棒喝却再不敢出声。
2.
一路行来，应无梦不显山不露水。在郭棕眼中，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也只是行事老成稳重些罢了。
他怎么就忘了，应无梦可是十二令中唯一一个有官职在身的——无梦令。既是能够直达天听的皇家暗卫，又是比自己官阶高三级的京中宠臣。
他怎么就敢开罪了这位应大人呢？
人烟阜盛的瑞霞大街上，应无梦望着街边怡然自得的行人，懒散而安逸的瑞霞百姓似乎并没有受到前任县令遇害的影响。
据刑名师爷所言，余县令是与住在城郊的某位贵公子密谈之后，在独自返回县衙的途中不幸遇害。而这位贵公子，是个极其特别之人。师爷不肯道出他的名讳，只称其为“那位公子”。
看来，这位神秘的公子正是此案的关键，应无梦确定目标后迈步进了一家饭馆。
3.
小二热络地招呼她进门，从门口到座位不过十几步的工夫，小二便已将瑞霞的风土人情介绍了大半。
应无梦露出一副外乡人应有的好奇之色，又点了几道小二极力推荐的招牌菜，之后才若无其事地问道：“听闻瑞霞城内有位贵公子住在山畔，在下慕名而来，不知小哥可否指点一二？”
小二笑脸一僵，迟疑道：“客官是说景园的那位公子啊……”
“那位公子”四个字如同突然投入湖中的石子，顿时引来了客栈内众人的目光，小二也在此时被掌柜叫走。
应无梦从容地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更加坚定了要去会一会“那位公子”的念头。
不过后来，小二还是偷偷地告诉应无梦：“那位公子是个大好人，样貌、品行都是顶顶好的！只可惜，两条腿不能走路……”
4.
酒足饭饱，应无梦带着京城特产敲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院子的主人是她拜入剑门时的师伯沈遇。
十二令中十二人各怀绝技，自小便被叶帝分别送去不同的门派拜师学艺。应无梦九岁时被送入剑门，习得一身精妙剑术，及笄之年才回到洮安京城为官。
在剑门的六年里，除了师父柳荇宸，师伯沈遇是最为照拂应无梦之人。
小童将她引入前堂，年逾半百的沈遇正在会客。
沈遇对应无梦的到来很是欣喜，直夸应无梦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更是直接对堂中的客人介绍道：“慧照，这是我的师侄应无梦。”说完又朝着应无梦招手：“无梦，过来见过公子。”
公子？应无梦这才打量起对方，峰眉星目，器宇不凡，可竟是端坐在轮椅之上！如此看来，眼前这位贵客确是“那位公子”无疑了。
5.
明明生就了一副令人艳羡好皮囊，却双腿有疾无法行走，可又偏偏一丁点病容也不肯露给外人看，反倒更让应无梦为他感到可惜。
与此同时，慧照也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应无梦，半晌才开口道：“无梦姑娘，在下慧照。”他轻笑出声，像在说着什么笑话：“可我，不姓慧。”
这便是只能称呼其为“公子”的意思了，应无梦心下了然，看来只有沈师伯这般与他熟识之人才能直呼其名，旁人连道出他名讳的资格都没有。
应无梦抬眼看向沈遇，拱了拱手道：“请恕无梦无礼！”随后，也不待沈遇回应便径自走向慧照：“公子可是住在山畔景园？不知能否容应某问几个问题？”
慧照乜斜着眼看她，面上露出不满之色，却还是温声道：“应大人请讲。”
6.
应无梦也不啰唆，直接发难：“半月前，前任余县令在与公子密谈后遇刺身亡，公子可知晓此事？”
“听说了。”慧照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应无梦无视沈师伯的警告，继续发问：“不知余县令与公子所谈何事，竟不幸招来了杀身之祸！”
面对应无梦的咄咄相逼，慧照兀地笑起来：“既然是密谈，怎能告诉应大人呢？”没有再给应无梦追问的机会，他似是不知礼数地朝着沈遇摆了摆手：“沈老爷子和应大人三年未见，想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慧照先告辞了。”
应无梦识趣地未再妄动，与沈遇一同目送侍卫推着慧照离开，却不得不对这位贵公子生出更多怀疑。
7.
“你这个丫头，怎么都做了官还不改改性子！”沈遇毫不留情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就像原先她在剑门时犯了错一般，实则每次都舍不得重罚她。当下，沈遇也只是劝诫道：“你忘了你师父的教诲了？人与剑一样，太过锋利，都不是好事。”
“我哪敢忘记呀！”应无梦料定沈师伯不会真的恼她，转念又道，“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你师父才过而立之年，哪是和我一样的老人家！”沈遇朗笑了几声，随后才道，“他好着呢，不必挂念。”
应无梦放下心来，又同沈师伯说起离开剑门这三年里的境遇。因她心中始终存着对慧照的怀疑，言语中总是不禁提及此事。
“你莫要再试探我了，”沈遇捋着胡须，意味深长道，“我只能同你说，这位公子的祖上于剑门有恩，往后，你须得三思而后行。”
8.
三日后，瑞霞县衙的钱谷师爷命丧街头，遇害的时间、地点以及致命死因俱与余县令相同。此事一出，郭棕再也坐不住了，立时从客栈请回了应无梦。
应无梦多次前往景园拜见慧照，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只好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天刚刚擦黑，应无梦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景园。偌大的园子里几乎见不到守卫，连仆役也没有几个。
应无梦却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误中那位公子的请君入瓮之计。穿过抄手游廊，又行至郁郁葱葱的竹林尽头，前方陡然显现出一片白烟袅袅、云蒸雾霭的景象。
温泉天池？！没想到景园中竟藏有这样一处所在。微风将蒸腾的热气吹散开，应无梦顺着清澈的池水看过去，这才发现了池中隐约可见的身影。
一个赤条条的男人仰面躺在玉石雕砌的池边，合着眸似在浅眠，看上去极为舒适惬意。而此人，正是慧照。
9.
明明是七尺昂藏，两条手臂却纤细得仿佛毫无气力，白嫩的肌肤更是让应无梦这个女子也自愧弗如。
应无梦打小在剑门就见惯了师兄弟们的赤膊模样，也无人教导过男女之防，乍然见此情形，不仅生不出羞赧之情，反倒暗中感慨：慧照实在是太瘦弱了。
许是察觉到了侵犯的目光，慧照微恼地睁开眼，待看清来人是应无梦才敛起不悦之色，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应大人堂堂朝廷四品大员，平日里看来是一副正人君子之相——”他转过身趴枕在白皙的手臂上笑出声：“没想到，暗地里却是个登徒子？”
应无梦挑了挑眉，这还是她头一遭被人扣上“登徒子”的帽子，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迟疑半晌，她才拱手道：“应某多次求见公子无果，只得出此下策。”
“我知你因何而来，”慧照懒得同她打官腔，开门见山道，“那俩人皆非死于我手。”
10.
应无梦见他直接戳穿自己的来意，倒也省了口舌，坦率道：“应某从未将公子视为嫌犯，只是这二人之死实在蹊跷，还望公子道出其中缘由，早脱干系。”
慧照抬起手托着下巴，轻笑一声：“即便他们是因我而死，那又如何？”
应无梦望着他因天池水而红彤彤的面庞，极力遏制住心底的怒意，冷声告辞：“既然如此，应某告辞了。”
“等一等！”慧照叫住她，言语轻佻，“应大人不请自来，又将我看了个精光，总归是有损我的清白，就这样一走了之怕是不妥吧？”
应无梦闻言脚步一滞，转身问他：“那依公子之见，应当如何是好？”
慧照装模作样地思索起来，顷刻才道：“应大人既然喜欢我这个园子，不如在此多留些时日，做我的贴身侍女，如何？”
“好！”应无梦立即应下，她巴不得能光明正大地留在此处。
11.
热气氤氲中，慧照本就俊朗不凡的脸庞更加红润，狭长的墨眸噙着水汽，倒是分外的“秀色可餐”。
便依他所言，做一回登徒子又何妨？索性把他给自己定下的罪名坐实，应无梦毫无征兆地朝着慧照的方向走去。
原先她站在安全的距离之外，慧照还有恃无恐，如今只怕是真要将他看个精光了！吓得慧照急忙遮掩住自己，好一番手忙脚乱！
应无梦刻意停步在池边，俯下身子凑近红透了一张脸的慧照，檀唇轻启：“公子可需要我为您更衣？”
“不！不必了！应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慧照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耳根也红成一片，他哪知道应无梦竟是如此……如此与众不同。
这位应大人，自她出发从京都前来瑞霞的那一刻起，慧照便已对她了若指掌。
12.
甫出世便遭遇连年大旱，家人尽失，后被山上的尼姑收养。七岁被叶帝选入十二令，九岁拜入剑门。及笄之年学成归来，成为叶帝安插在朝堂上的暗卫，亦是十二令中唯一身居高位之人。
十二令中的无梦令，人如其剑，锋芒逼人，不知为叶帝排除了多少朝臣。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女娃娃罢了，听说还暗中倾慕自己在剑门的师父柳荇宸呢。
可就是这样的应无梦，竟然让慧照吃了暗亏，真真是小看了她！
翌日，应无梦果真一大早便来到了景园。此次的畅行无阻，终是令应无梦窥尽了景园的全貌。可惜没有她预想的处处机关暗道，只是一个景致绝佳的宅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