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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集  小寒

 

      两千多年前，中国古代学者观察到大自然中的变化、天文气象以及四季更迭。这些学者将太阳周年划分为基本等长的二十四个时间段落，设立了指导着古代中国人农业生产的二十四节气。直到今天，这项发明依然指导着亿万中国人的生活和传统。每当小寒节气到来，就意味着开始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农人们终岁辛劳，至此，农事已歇，正是休闲游乐的时节。

 

      每年1月6日前后，二十四节气中第二十三个节气——小寒如期而至。严冬来临，在中国北方，树叶早已落尽，田地间农事暂歇，来年的物资储藏完备，人们的生活进入“窝冬”模式。一张张红火的窗花诞生在热炕头上，提前一个月，中国人已经开始为最隆重盛大的节日——春节做准备。然而，在幅员辽阔的中国，严寒之际仍有一片属于阳光和沙滩的地方，那里草长[zhǎng] 莺飞，充满欢声笑语，人们经历着不一样的小寒。

 

      北纬18度、中国唯一的热带省份，夏季最高气温28.7度，冬季最低气温21.4度——这里就是有“天然大温室”美称的海南。这座位于中国南端的梨形海岛是中国最南部的省份。三亚更是位于海南岛的最南端，这个美丽的热带海滨城市被人们誉为“东方夏威夷”。三亚是中国日照时间最长的城市，也是中国空气质量最好的城市，许多人慕名而来。尤其到了小寒节气，这里成为北方人逃避严寒的港湾。由于这群人每逢冬天便由北方“飞”至南方过冬，当地人玩笑般地称呼他们“候鸟”。

 

      我是来自英国的江森海，二十五年前来到中国之后，一直定居在中国的北方城市——北京。在小寒时节，我来到海南三亚，这里现在是最舒服的季节，也是最适合老年人居住的时候。我在此次小寒之旅中的搭档——封光，就是最早一批的“候鸟”之一，1993年他就来到海南。封光描述那时候的海南岛就是一个落后的小鱼岛，都没有什么房子，或者应该说是什么都没有，眼前都是荒滩和整个的一片海。我很奇怪那他为什么要来，封光回答是缘于这里四季如春，气候非常好，日常只需要穿着半截袖和T恤就很舒服。

 

      每年小寒时节，大量北方人涌入海南过冬，海南省居住人口的数量会出现戏剧性的激增，不过分地说，这是一场中国特有的由节气变化导致的大移民。封光说：这些人不仅来自国内北方省份还有来自国外的，比如俄罗斯，一到小寒这个季节，那里的人得占三四万人。有意思的是，我想到在我自己的家乡英国，由于那里的天气也不是很好，经常下雨，好多英国人也会到西班牙去生活。但不得不说，在这二十几年的时间里，中国东北人就移民了两百万人到一个小岛，这个速度是惊人的。

 

      对于生活在北方，一到冬季就满眼万物凋零、滴水成冰的人们来说，冬季的海南不仅是旅游度假的胜地，更是宜居的天堂：穿着轻便，还有阳光、沙滩以及吃不完的各种海鲜和水果。坐拥两百多千米的海岸线和大小港湾19个，三亚当地人自古便以渔业和航运为生，到如今由于“东北候鸟们”的加入，带来的不仅是热闹的人气，更是大量的金钱和市场需求。

 

      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穿过热闹的鱼市便是热带水果批发市场。椰子、菠萝、榴莲、芒果……这些小寒时节在中国其他地区早已销声匿迹的水果，在这里却成堆摆放着，散发着令人垂涎的果香。在这个人头攒动的市场里，你其实很容易分清当地人和东北人：当地人性格相对内敛羞涩，相比之下东北人则操着一口清晰的普通话，声音爽朗，格外热情。他们的加入增强了市场竞争，也给南方的小寒节气汇入了北方的热情与生机。

 

      在三亚经营热带水果种植园的沈振伟也是东北人。来海南之前，黑土地上耕种的他在东北的日子也过得不错，但是很明显，他更青睐海南新鲜的空气和这种面朝大海的生活。中国冬季的水果市场几乎是海南水果的天下。也许只有经历过寒冷萧瑟的北方生活，你才能感受到，同样节气下这些琳琅满目的水果所带来的幸福感。它们是这片热带海岛在小寒节气带给人类的最慷慨的馈赠。

 

      在海南的水果流向中国各地的同时，来自中国各地的游客也在小寒时节大量涌入海南。椰林、海浪、沙滩，永远是人们最向往的度假时光。两天前，封光为母亲买了从哈尔滨到三亚的机票，这已经是老人家来三亚过冬的第十五年了。脱去东北的大棉袄，封母俨然一副当地人的架势，烧起当地的美食招待我。肥美的鸡肉加上海南盛产的椰子汁，成就了海南特有的美味——椰子鸡。

 

      中国人重视乡土人情，对于远离家乡的东北人来说，遇上老乡聚餐聊天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这位可爱的老人告诉我：来到海南后，她做了件特别自豪的事情就是在65岁的年纪学会游泳。到了这里这么好的天气，肯定要多做一些户外活动，游泳、散步、去广场跳舞，还能跟这帮“候鸟”老年朋友一起扭扭大秧歌，这些都是在东北的冬天干不了的事情，老人家的生活丰富而精彩。

 

      三亚的亚龙湾占地面积18.6平方公里，原来只是一片空地，不过现在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国家旅游度假区。这里有整片的五星级酒店，还有一些别墅，后边还有森林公园，旺季的时候游客来访量一天大概能够达到三万人以上。一月的三亚，数十种兰花争奇斗艳，这种矜贵出名的花在温暖湿润的三亚常年绽放。本应是严寒难捱的小寒时节，在这里变成了旅游旺季。人们登高望远，沐浴着三亚温暖的阳光，欣赏热带天堂的满目葱翠。

 

      封光见证了亚龙湾的从无到有，说起三亚的变化，他比当地人都激动。自从1993年开始“南飞”，他亲历了这片海岛从渔村转变为中国发展最快的地区之一，这一切与“候鸟”们不无关系。每年冬季，定期居住在海南的“候鸟”们不仅带来家人、朋友，更带来投资与智慧。三亚最初的城市建设，就源于最早的“候鸟”移民。从最早的出租车司机到房地产交易，数十年来，他们一直致力于三亚的发展。二十五年的时光里，封光从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变成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二十五年的时光里，海滩从荒芜空地变成繁华的旅游度假胜地。

 

      一场由气候引起的大移民改变了这座中国最南端的小岛。今天的海南已成为中国第一个全省范围的自由贸易区，入境免签名单的增加和众多针对外国投资者的特别优惠政策，使海南成为世界级的创业热土和国际旅游岛。这趟小寒之旅极为壮观，让我得以见证如此大规模的人群从中国最北端候鸟般迁徙至中国最南端，并齐手在三亚筑成幸福家园。这是节气引发的一次牵手，一段短短不到三十年沧海变桑田的旅程。